送走王媒婆后,全家一致认为,区区一个售货员,根本配不上我们家的天之骄子!
让她远点扇着吧!
“这下好了,我老弟以后在省城上学,我爷爷他们还能帮忙照看一下。”
董淑真打心眼里替小叔子高兴。
至于她……
以后再说吧!
陈禹也高兴,看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也没剩几天了,正好收拾收拾送儿子去省城上学去!顺便去看看董老爷子和钱掌柜!
不知道钱掌柜现在是否还活着了……这么多年都音讯皆无……
吉林大学就坐落在省城,陈禹和崔玉兰老两口提着行李,儿子背了一个大书包,三人上了通往省城的火车。
火车很慢,还是那种烧煤的,哼哧哼哧的跑,陈禹好奇看着车窗外,一片皑皑白雪,当真没什么所谓的“景致”。
这大概就是生活在平原地区人们的悲哀吧!
到了一个叫成家驼子的地方,火车还停下来等了二十分钟才往前走,这个时候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推着小车过来,开始叫卖。
“爸……”
陈继兴指指小车,压低声音,“还有咱们屯子生产的方便面呢!”
“还真是!”
陈禹拦住卖货小推车问了一句,“这个,方便面多少钱?”
“五毛钱,你要啊,你要我给你找个茶缸子泡上!”
“不要不要!”
陈禹连连摆手,五毛钱,真敢卖!
“方便面啦,杨家营子产的方便面,劲道好吃,有没有要的……”
女乘务员推着小车走开了。
“城里的景色,和之前不一样……”
火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下午五点左右到了省城,望着窗外的景色,陈禹感慨良多。
上一次来省城是什么时候?二十年前?
省城的规模倒是扩大了不少,到处都在盖楼,下了火车,坐上六路公交车,三个人一路来到吉大,此时校园门口早就拉出了横幅,上写“热烈欢迎77届新同学”字样。
“老儿子,好好学,毕业再找个好工作,我和你妈就安心了!”
陈禹拍拍儿子的肩膀,轻轻嘘了口气!
我儿子这下算是出人头地了!
“嗯嗯,爸您放心……”
把儿子送到宿舍,又去学校食堂吃了一点晚饭,陈禹和崔玉兰就商量着先去找找钱掌柜,再者儿子刚上大学,也该和同学们好好交流交流,他们两个老的留在这也不是个事。
老两口和儿子说了,便出了门,直奔广场而去。
广场这边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只要看到那些被白雪覆盖的树木,陈禹就想起那年围城的惨状,不由得头皮发麻,拉着媳妇的手匆匆离开了这里。
“哥,这个广场怎么冷嗖嗖的?”
“你也察觉到了?”
陈禹扭头瞅瞅广场,“早在前清那会儿,这个广场是用来处决犯人的刑场,围城那年,死在这里的人……算了不说了,怕你晚上做噩梦。”
“对对对,别说了,我现在全身还起鸡皮疙瘩…”
俩人匆匆逃离人民广场,找到钱掌柜的山货铺子,现在已经改名叫做国营前进山货经贸公司了。“你好,同志我打听个人,姓钱,原先是这个店的东家……不在这?那他人去哪了?”
店员指给他一个方向,“那是我们山货经贸公司的家属区,你去那边找找吧!”
“好,谢谢……”
来到一片低矮的棚户区,陈禹和崔玉兰不得不弯着腰,躲过头顶密如蛛网的电线,一户户打听,最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钱掌柜一家。
钱掌柜今年也七十岁了,头发白了一半,老眼惺忪的看着来人,辨认了半天才看出原来是陈禹!而他那年买回来的媳妇竟然也不离不弃,虽然也五十多岁的人了,仍是给他端茶倒水的伺候着。“你说你这么多年都不来,我还以为你把叔给忘了呢!”
钱掌柜栽栽愣愣坐起来,看着陈禹两口子,笑了一声,“家里都好啊?”
“都好都好,我儿子这不是刚考上吉大,我们俩送他上学,顺便过来看看你。”陈禹握着钱掌柜苍老如树皮般的手,想起那年那个从地窖里钻出来的男人,心里也是一阵阵酸楚。
“上大学好啊,上了大学以后就不愁了……凤琴啊,你给他俩倒点水喝……家里就这条件,别在意哈哈!”
“不是叔,你……”
“唉,公私合营之后,我就把店铺交出去了,先前还好,每年都有分红到账,后来就没了,又有人举报我说我剥削什么的,把我的店铺没收了,赶到这里,还好我这个媳妇在纺织厂上班,养活我们这一家子钱掌柜向老婆投去感激的一瞥,女人脸一红,端来两杯水,放在陈禹两口子面前。
“那您这些年……”
“偷摸的把之前的存货卖一点,也算对付过活吧!倒是你,六子这些年过得咋样?”
“我就在村子里当个生产队长,日子过得也一般。”
陈禹叹了口气,钱掌柜紧紧攥着他的手,“六子,你说叔是个精明人不?”
“那肯定的,您要不是精明人,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