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唯一的外人贺德工见得此景、心头大是感慨。他直看着康大掌门那张方脸都已被酒气侵染、红晕一片,才在心头暗赞:
“我这位世兄,却是好一手洞明人心的本事。与重利者许以重利、与重情者托付真情,哪有收拢不来人心的道理。只是这件本事,却要比他成就金丹还要难学。”
连雪浦被这觥筹交错、琼筵溢彩熏得有些醉了,便连做了好久准备、是要专门赠给康大宝的储物戒指,都忘记拿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有一信符自外间传来,蒋青甫一瞄清了那信符颜色、面色登时便就一黯。
待得他伸手接过之后,他便就寻个借口入间寮房。只见他再瞟向那信符的时候长出口气、紧握在手中的酒盏几要被其一把捏碎。
向来果毅十分的蒋三爷这时候竟在面上生出来一丝犹疑之色,盏中醇酒色如琥珀,被其昂头灌下,值这时候,蒋青似才有了打开信符的胆气。
展开一扫,上头明明只有寥寥数字、却是字字都如刀笔在蒋青心上划出道道血痕。
“合欢宗!!!”
蒋青攥紧的拳头里头登时渗出血来,但他只是低吼过一声过后、却又觉无力十分,最后却只能将染做鲜红的一团信符揉碎、掷在地上。
“吱呀”,来人特意弄出来的开门声响将蒋青从拉了回来。他转过头去,却见得是袁晋离开了身后的一片热闹,朝着其走了过来。
强掩悲色的蒋青表情倏然软了下来:“二师兄,喆儿与长生”
“好啦,你进来得太久了,是该出去了,不然也不好找借口。”
强做笑脸的袁晋使个动作、将蒋青随后要讲的话堵回喉咙,他指了指外头的热闹、又指了指犹在与连雪浦互相真情流露的康大宝,才又缓声言道:
“此时不是说话时候,万事待得连师叔回转再谈、千万莫要让掌门师兄难做。”
两兄弟对视一眼,竟是都觉对方可怜。袁、蒋二人再从寮房里头出来,复又很快地融进来了这热闹之中。
连雪浦都已记不清自己上次这般高兴是什么时候了,随着一杯杯口味颇好的灵酒灌进肚中过后,他反还清醒了些许。
想了想过后,他才取出来那储物戒指递予康大掌门手中,舌头捋直、换做正色交待:
“里头有两样宙阶道法传承、百种洪阶道术,皆是精挑细选、契合我家弟子所修的。便连这戒指,却也能算得件稀罕物什,怕是经年金丹都未必会有。
我今日便以此做贺礼,贺师侄你已成金丹、登堂入室;贺我重明宗自此稳立于山南、道统连绵不绝!”
康大掌门少有不收的礼,又是长者相赐、自是笑纳。
这场宴席主客尽欢,直到月华淌满了掌门小院,才算结束。连雪浦算不得个纯粹的自由人,未敢应承一众晚辈的留宿提议,只是满脸欣慰之色地踱步出宗。
双方却都明白,距离下一回连雪浦归来,却不晓得又该是什么时候了。
连雪浦别过一众晚辈过后,跃过重明宗那牌楼,才足踩红云、披着月光赶路。只是才行出几丈,他却又驻足下来,回头望去、轻声一叹:
“那悲色又怎么能掩藏得住?”
他又想起来了自己身份,这才垂下头去、低喃一声:“还不如当年死了干净”
留在院内的康大掌门目力甚佳,是看着连雪浦彻底消逝过后,方才面生肃容,转头回来。周宜修已是满眼噙泪,满是干皴的嘴唇合了又张、张了又合,只是却言不出话。
“明喆与长生没了,是也不是?!”
“呜呜.”周宜修的恸哭声再按不住,浑浊的老泪似开了闸一般涌了出来,只是片刻,就将这老修衣襟浇湿:
“怎不是我,呜呜.怎不是我”
先前小院中那欢愉场景似是纸糊一般遭这悲怆声音捅破,门中弟子面有悲戚、跟着啜泣出声。竟勾得袁晋这铁汉合目时候,两道水线也从其眸中偷溜出来。
蒋青似是已伤心过了,只看着红了眼眶的何昶静默不言一阵,便就又将目光落在了稍显佝偻的康大掌门身上。
便是亲近如他,却也言不出后者现下是什么表情。
直待到掌管名册的叶正文手腕一抖,上头的五个篆字、即就成了两处墨渍。
—————宣威城、费家
费天勤锐目里头满是不愉之色,想起来自己在合欢宗内受到的折辱,令得它恨不能用它那尖喙将那绛雪真人叨成片片烂肉。
不过它却也晓得,这是件足称得天方夜谭之事,是以亦只能在回到费家时候自生闷气。
毕竟若不是那绛雪真人到底还忌惮着它这封侯名爵,说不得还真就将它剥皮拆骨弄个干净。毕竟你费叶涗到底算是宗室近臣,寻常真人亦要给些面子,可只是宰一扁毛畜生、却又算得个什么?
费南応与才从颍州同行归来的费东古侍立在侧,只是见得费天勤这般模样,一时却也不敢开腔。
倒是已经沉吟许久的费天勤率先说话:“这番事情却瞒不得,是要尽快报予阿弟知晓,便算是明晓得要耗他心力、却也不得不做了。
合欢宗可不是此前去颍州争五灵冰葵的那几家门户能比得的,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