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还是从前那位初临云角的南安伯,可真似个列进仙班的人物,自是听不出来康大宝这话是备着漫天要价之前备好的措辞。
但见得匡琉亭又拾起来了手边未刻录完全的玉简,垂下头去的同时刀笔刻录的沙沙声亦也响起。有意无意晾了康大掌门一阵过后,匡琉亭才又淡声言道:
“要什么直接讲便是,莫要遮掩,兹要是能给的,本公什么都能给。”
“公爷,那公府牙军.”
匡琉亭这时候回话倒快,但却头也不抬,即就冷声应道:“公府牙军?那要不要本公随你一道去下了宪州?”
“卑下失言。”
“你放心就是,本公晓得你那小气心思。若是不出所料,此番你之对手、当也只有鬼剑门一家罢了。”匡琉亭言到此处倏然一顿,再开口时候意味深长:“那黄陂道再小,却也不是一个小小的云泽巫尊殿,便就能只手遮天的地方。”
“这是黄陂道出忠臣了啊!”康大宝听后登时眼神一亮、明悟许多,继而又在心头想到:
“如若这般,那今番好像也算不得什么苦差事。且若仅是一鬼剑门还要拨付资粮,公爷莫不是在借此来贴补我家?”
毕竟多年来他康大掌门缴到匡琉亭手头的资粮摞起来了,怕要比小环山还高一截,可从公府府库中领得的物什,却真是算不得多。
到底能从公府府库拿取资粮的机会确是不多,康大掌门自是不舍得放过。
几息过后,康大宝念头一定,便就又开始盘算了起来
————三月后、宪州
冰粒卷着寒风割过修士们的脸,二十余道青色身影在齐膝深的雪幕中蜿蜒成线。
队伍前端的老修每走三步就要扬起符咒,明灭的赤光勉强撕开一隙视野,转瞬又被呼啸的雪龙吞没。
队列最末的少年咬着束发青绳,睫毛上的冰渣压得眼眶生疼。
一面色青紫的少年正双目无神地盯着前头师兄背的玄铁重剑,剑鞘末端的红穗早就冻成珊瑚般的硬块,随步伐规律正有气无力地磨蹭他自己的肩胛。
忽然,就在一阵皮靴踩进雪窟的黏腻声响里,忽然混进金属刮擦的锐鸣——
原来是少年斜前方的一一看不出婀娜模样的婀娜女修,因了灵力不济、乏力踉跄着踢到了冰层下的山岩。
一身嫩肉哪里扛得住石锋,女修半截裤管登时洇出殷红颜色。
这大雪混着冷风要比刀子还利,这一列低阶散修可无多少人还有余力心疼这坤道。
为首那老修心肠要比冰雪还硬,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女修一眼,只是又燃了一道符箓,低喝一声:“换阵、持玉。”
嘶哑的号令须臾间淹没在风雪里,二十余人却未慢待,阵型随之一变,又各从怀中掏出来一枚暖玉过后,才似给这阵中之人都添了分生气。
那老修值此时候,方才长出口气,随手摸来一丸丹药,胡乱给地上那女修喂了,也不做安慰鼓励,更不看后者眸外那层层冰霜、只是低声言道:
“徐娘子,上宗发令要我仙桃谷五家旬日内就要奔赴堂县集结听命。可今日都已是第五日了,路程却还未行到一半。这失期之罪,是要除家灭族的,实是等不得你了,若是再起不来,便就真要陨在此处了。”
这声音虽低,却似随着寒风钻进了每个修士的耳朵眼里,听得他们本就颤抖不停的身子更颤一分。过后却也无人停下脚步,便是回头的都算少数。
少年人与那坤道有些交情,只听得身后似是只跟来了一个脚步声,便连感慨的力气都是无有,只得鼻子一酸、如头行尸一般,紧跟着已经赶到队首引路的那老修手中符光、麻木行进。
好在天老爷似是下雪下得累了,行进到晚间时候,这凌冽的冷风才总算止住。众修也终于可以稍松口气,不消将大半灵力都用在护持己身上头。
当然,倒也无人因此现出庆喜颜色,毕竟只刚才这一路,他们便就又殒了两个同伴。
少年人卸了口气,却都已记不起曾经钦慕过的那位邻家小娘才被大雪收了性命,即就挨着师兄那柄玄铁重剑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少年人是被师兄拿剑鞘轻轻拍醒的。醒来之时,却是被久违的阳光迷了眼睛。
“晴了!”
怨不得少年人惊喜,他这声惊叹方才出口过了盏茶时候,领队老修便就已从储物袋中掏出来了一艘破烂不堪的小型飞舟。
“总算不消再靠着两条腿赶路了”
众修登时士气大振,这才对嘛,如若还跟之前一般赶路,便算是真到了堂县,怕也没几个人能为上修效命。
待得老修驾着一船修为参差、甲具不齐的乡党行至堂县校场时候,欣喜之色才生不久,却又觉察出空气中的一丝凝重味道。
“我堂县毗邻州治,那什么重明宗总不可能都打到了这里了吧?!这.这有一个月工夫么?前番发令时候,不是还讲无剑老祖已经重创了重明宗那善欺妇人的无德掌门,怎的就.”
“坏了.”
细想着一路行来城中修士来往匆匆、神色惶恐;又看着校场中的士卒锐气全无、如临大敌,这老修便算还未筑基,却也活了近百岁,哪还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