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郑国大治,
百姓歌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
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论。”
“东汉王景治河,倾尽府库钱粮,时人谤其劳民伤财,待黄河安澜八百年,方知其功在千秋。
以‘道’为尺,何惧‘术’之权变被人歪曲?
《荀子》言‘不诱于誉,不恐于诽’。
若因畏人非议而弃利民之举,才是辜负了这身官袍。”
陆当家脸色凝重起来:
“云逸,你本就是出身大宁。
陛下与太子殿下将你安排在大宁,便是要你为家乡谋福祉。
大宁这等冰天雪地之地,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不会来,胸有邱壑的官员也不会来,他们会一窝蜂地向应天汇聚。
而对于宫中朝廷乃至陛下与太子殿下来说,不论是脚下的大宁还是身旁的苏杭,又或者钱财遍地的江西福建都是大明之领土。
旁人可以有偏见,但陛下与太子殿下不能有。
若你因为一些未发生之事,便生出心结,事情没有办好,朝廷才会真正对你失望。”
陆云逸静静听着,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小时候。
那时的父亲也是于今日这般喋喋不休,说着许多他听不懂的大道理,那时的他希望父亲别说了。
但今日这些大道理他都听得懂,甚至孜孜不倦,希望父亲多说一些。
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御民一方,作为主官都没有太多依靠,胜败荣辱皆系于己身。
更要命的是,一旦到了这等地步,身旁之人所说所言,不论真假都是好话,这让陆云逸产生了一些不真实感。
所做之事在大宁进展得太过顺利,这让他有一些狐疑,
前方是不是万丈深渊,但他却恍若不知。
今日父亲一番所言,让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陆云逸轻声开口:
“父亲,您觉得.关外之人如何成为真正的明人?”
陆简之瞳孔微微收缩,知道他所说的不是简单地将领土收归大明,而是更困难的人心。
思忖了许久,陆简之指向墙上悬挂的大明舆图,指尖在长城以北的广袤疆域处停留:
“陛下当年收复燕云十六州,设九边重镇,行‘移民实边’之策,将江南百姓迁至塞北屯田。你可知此举深意?”
烛火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说是种地,实则种人。
是将大明的律法、文字、礼义,像种子般种进这片土地。”
“太祖皇帝命中山王重修山海关,以砖石筑城,不仅为御敌,更在关内设学宫、立市集,让往来商贾、戍边将士皆习大明典章。
现在,那些关外子民,说着官话,行着汉礼,供奉孔孟牌位,早已将自己视作大明子民。”
说到这,陆简之微微叹了口气:
“山海关庇护关内百姓,但将我等大宁百姓隔绝在外。
为父开学堂、行古礼,就是希望能让中原文华在大宁蔓延,
但终究形单影只,无力而为。”
陆简之扯下墙上的舆图,铺在桌上,指节重重按在山海关的位置,震得茶盏中的残茶泼溅而出:
“想要让大宁真正成为大明疆土,山海关必须拆!”
“山海关不是屏障,而是枷锁。”
陆简之声音平淡,但却说着惊雷般的话,
“陛下设九边,是因北疆未靖,不得不筑墙自守。
可如今二十年过去,长城内外早已是大明子民,这道城墙却将血脉相连的百姓生生割裂!”
陆云逸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他无法想象以往轻柔古板的父亲,在心中会有如此激烈举措。
拆山海关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也没有想过。
他所想的只是在大宁之外重修一座长城,将山海关笼罩其中
陆云逸震惊了片刻,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陆简之重新恢复了刚刚的云淡风轻之后,他才重新开口:
“父亲.孩儿打算在大宁之外修一座长城,让大宁在事实上变为关内。”
陆简之眼中闪过一丝称赞,能有如此考量,
说明儿子在对大宁百姓的安置上下了苦心思。
“云逸啊,山海关本就如同一道鸿沟,
硬生生把大宁与中原内地分隔开,
使得关内关外仿若两个天地,人心难以交融。
如今你若再于大宁外修长城,
看似是在巩固大宁,但辽东怎么办?
辽东亦是大明疆土。
一堵墙隔开了北平与大宁,为了缓和再修建一堵墙,隔开大宁与辽东?
这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又会让辽东与大宁产生新的隔阂。”
陆云逸听闻此言,身体猛地紧绷,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是啊为了消除一道墙,再建一道墙,值得吗?
陆简之也没有出声打扰,就这么任由他思绪。
烛火在房舍中轻轻闪烁,茶水倒映着点点橙红色的光芒,也倒映着二人静静坐立的身姿。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逸的视线一点点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