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戏班子和侍妾都不过是虎死不倒架的硬撑而已,咱们陶家虽然是薄有家资,也确实是算豪富,但小官人有所不知,
我们家在前些年确实也真是遇上了倒霉的难事,现在这诺大的一摊生意也是不得已在辗转腾挪,确实是手上银钱吃紧,羞涩之处,还望官人海涵,他日有了富裕闲钱,一定加倍供奉,为那玄武湖的后续疏浚,出钱出力。”
王小仙见他客气,便笑着将事情给挑明了,大笑道:“那事儿我知道,你们家是咱们江宁府最大的丝绸织造大户,是通了天,往宫里送绸缎的买卖,
所谓的遭难,不就是治平元年的时候,你们家勾结胥吏和地方豪强,强行压低人家桑农的生丝收购价格,一石生丝只给人家七百五十文钱,人家找你讨要说法,你还扣人家姑娘,气得人家混进你们家工厂,联合了你们家的工人,一口气烧了你一百二十台的水运提花织机么,你说说你这东家当的,你手下这些工人得是多恨你啊,这么帮着外人搞你。”
陶敦贤闻言苦笑不已,心知这王小仙绝对是有备而来,不好应对,连连道:
“此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好,都是下人自作主张,惹出来了祸事,却全都赖在了我的头上,您有所不知,那一百二十架的织机其实只有不到二十架是我的,剩下的一百多架,全都是江宁织锦院的,是放在我这,官督民办的官府,不,准确的说是宫里头的织机,是专门给宫里织龙凤纹的织机,我这是……唉",也不瞒您,这是拿我平了账了啊。”
王小仙闻言又是大笑,道:“陶公你又来欺我,还当我不知你的底细,全大宋,就你们家能织“四经绞罗’的锦,那所谓的祥龙瑞凤,和你们家的四经绞罗其实没甚区别,他那织机还不也是从你这里买的,你们家的织机和宫里头的织机哪有什么差别。”
“你们家本是湖州陶氏落在江宁的一支分支,祖宗有德,秘织了这“四经绞罗’的绣,官府特许你们独享经营了贡绣的天华锦纹,也就是将宫里的凤锦拿出来稍作修改来卖。”
“不过若世人以为你们家的绝技是织绣那可就大错了,你们家最厉害的手段是制作织机,你们家织机有两样能耐,一个是水运提花机,一个是脚踏立式织绫机,你们家这织机中据说还有着自毁的装置,外人不识深浅若是强拆,这织机立刻就会自焚而毁。”
“发展至今,你们家已有冰蚕罗,四经绫,彩缬纱等等这许多天下一等一的丝绸都是由你家所出,哦对了,因为你们家的丝织厉害,我还知道军械监的铜铸齿轮,专门给禁军用来做弩的零件,也是你们家在做的,你们家真正的立身之本哪里只是织布的手艺,分明是这一手神乎其神的木匠活啊。”“至于说你们家给织锦院平账,有是肯定有,也吐了不少的血,可是淮南转运副使沈扶难道没有给你们专门开放漕运船只投桃报李么?更别说,你让那内侍省都知石得一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了,这分明就是短期受损,长期看获益匪浅的事情。”
陶敦贤这下也是蔫了,索性低头不语。
人家将你都给摸得透了,连你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都给点出来了,这又还有什么可辩白的呢?你到底想干什么,咱直接就直给吧。
王小仙又道:“况且区区一百二十架织机对你们陶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听闻司马光曾经说你们是“东南有陶,不纳王赋,不臣天子’,以你们家的豪富,这点损失,怎么就伤筋动骨了呢?”一听这话,那陶敦贤直接便是暴跳如雷,气得都蹦鞑,大骂:“司马老贼!也不知我是何处得罪了他了?凭甚这般说我,我陶家哪年不曾缴纳王赋,整个江宁城,一成以上的商税都是我们家缴的!几时曾逃过税赋,又何来不臣天子,
我们家就是给天子做衣裳的,分明也是天子家奴,哪来的什么不臣天子,老贼是这等的清流身份,妄说这等诛心之语,也不知安得是何居心,我们家中谁曾得罪了他了?”
前面说了那么大一堆,这人都始终有礼有节,表现的沉稳练达,只是转述那司马光的几句评语,却是直接让他破防了,面红耳赤宛如稚童,有一种司马光你丫要是敢站在我面前我今天拼着自己不活了也要整死你的感觉。
客观来说,这司马光说得这话也确实是太损,太狠了,这陶家确实是有钱,但也就是一大宋版沈一石的水平,哪经得起司马光这个清流领袖这么一说啊,不臣天子这种话对他们这种人家来说,就是吓也吓个半死了。
说白了,这一家人本质上不就是个比较牛的裁缝世家么,因为织布织得好所以专门给皇上皇后什么的做衣裳,捂着他们家那点技术手段当宝贝不肯传授,做个织布机里面的齿轮结构还得拿铅给封上,里面还藏着火石和火药,强行拆开那机器自己就把自己给点了,也就是这么个有点小心眼和真本事的裁缝世家了么,撑破大天了也就是全大宋裁缝界的老大。
你司马光要是说他们欺负百姓为富不仁,这都不算毛病,可说什么不臣天子,这就确实是哪哪都四六不靠了,事实上这陶家甚至都不是这江宁府的首富,江宁府最有钱的人家是绝对轮不着陶家的,一定是那李家。
那李家是真出过南唐皇帝的主,怎么就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