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将近,空气里漾着密密麻麻的水珠,晨风一吹,腾起氤氲雾气。
一高挑女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帕子上的丝线已经被绞断了好几根,纤细白嫩的柔夷赫然现出几道红痕。
崔若琦的目光时不时朝门口瞥去。
“咚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她立马跑到门口,拉开门环,看到立在门口的银月,崔若琦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朱唇张了又张,良久才问道:“银月,表哥、表哥他可有给我带口信?”
还不等银月回答,她眸子里闪烁的光又暗淡了下去,她苦笑,“我也是白问。”
就当崔若琦正准备转身回去时,银月突然把身后的食盒递到她面前,“姑娘你看,姑爷给您带了点心呢!”
方才眸色中的光亮又现了出来,她盯着银月手中的食盒,“这,这真是表哥送来的?”
“是的,连良把食盒递给奴婢时,说里面的东西是姑爷亲手为您准备的。”
她双手颤抖,接过食盒,喃喃自语道:“表哥终于记起我来了。”
“姑爷心里还是有姑娘的。”
银月扶着崔若琦进屋,进去后她立马打开食盒,十枚鲜果点心静静地躺在木盒里,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的嘴角漾出笑意。
崔若琦的目光一直黏在那几枚点心上,随后在盒子搜寻了良久,不知在找什么,她又问道:“连良把这盒点心交给你后,没再说些旁的话吗?”
银月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摇头。
似是早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眉宇却又紧了几分。
银月赶忙用帕子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点心,递到她面前,“姑娘,吃块儿点心吧,这是您最喜欢吃的。”
她接过点心,银月给她拿的是桃花酥,糕点形似桃花,花瓣中央是一抹黄蕊,上面用芝麻点缀着。
是她最喜欢的糕点。
她轻咬一口,桃花酥在口中化开,平日里糕点的香甜全都不复存在,舌尖只有桃花的微苦。
银月看崔若琦面色不佳,便她倒了一杯茶,“姑娘放宽心,姑爷既然让连良送点心来,说明心里还是有您的,姑娘切莫信了那些谣言。”
崔若琦抿了一口茶,说道:“我知道。”话虽如此,但她捏着茶杯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发颤。
她和谢幽的婚事本就是她一厢情愿求来的,如今的境地她不是没有预料过,可真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心还是痛得要命。
谢幽和崔若琦成婚不到一个月,便被圣人派往边关平乱。
她知晓边关苦寒,每日都在研究新的菜品,只为他回来时能吃上可口的饭菜,每次上街,她定会买一大堆新的料子,闲暇时她就坐在亭子里,拿起针线为他裁剪衣裳。
她自幼养在深闺,几乎没做过针线活,每次拿针,手指定要多几个口子。
看着她缠满布条的双手,银月和青瞳的泪珠就噗通噗通向下砸,“姑娘,这些活还是让奴婢来做吧,反正姑爷也看不出来。”
崔若琦是最怕疼的,往往这个时候她总会摇头轻笑,“不,这些衣裳我要亲手做给表哥,我的手艺进步了不少,希望这次他不要再像往日那般嫌弃。”
四季的衣裳都备齐了后,她又开始纳鞋垫,日复一日,鞋垫已经装满了好几箱笼。
她每日都坐在院门口等谢幽回来,等啊等,等到柳树的新芽晕染上黄色,随风飘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他还是没有回来,这些日子她每日都要在心里念好几遍谢幽的名字,可数月来,他竟连一口信都不肯给她。
她原以为谢幽生性冷淡,不愿与人亲近,可近来边关却渐渐有流言传来,说他对那关外的公主一见倾心,她原本是不信的。
可昨日他身边的随从连良却突然回京了,连良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良驹,就为了把他写的表呈给圣人。
连良如此急,崔若琦还以为谢幽在关外出了什么事,她连晚膳都未得及用,立马便托人去打听连良到底为何急忙回京。
这一夜她一直坐在拔步床上,从天黑坐到天亮,眼皮一直打架,她强撑着困意,一直没合眼。直到第二天,朝中才传来消息,原来谢幽让连良回京只是为了让圣人免除关外公主的死罪。
关外的西戎地处重要关隘,鱼龙混杂,内部动乱频发,恰好数月前西戎传来消息说其首领联合众部,欲反。此次圣人派谢幽前去关外,就是为了平复西戎之乱。
按照大晋律法,战乱平定后,西戎叛乱人员及其亲眷都会被处以死刑,可谢幽却为了那个公主,竟不惜冒着被圣人降罪的风险,为其开罪。
他已经为关外公主做到如此地步,就算她再愚钝,也该看清了他对公主的情谊。
算算日子,谢幽也快回来了,下次他回来的时候应该会带着公主吧,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他会给她一封休书。
她苦笑。
崔若琦又咬了一口手中的桃花酥,味道还是苦的。
她伸手去拿茶杯,杯中的空落落的,银月见状立马拿起壶往杯中添水,茶壶高悬,不见一滴茶水,银月拿起茶壶说道:“姑娘,奴婢去添些水。”
银月走后,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