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放下笔,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江临。
他换了一身浅米色的休闲西装,少了几分昨日的锐利,却依旧挺拔出众。只是此刻,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歉意,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打开的、硕大的锦盒。盒子里,是几片触目惊心的、泛着莹润青光的碎瓷片。那青色,深邃如雨后初晴的天空,釉面光洁温润,即使破碎了,依旧能窥见其昔日无与伦比的美。碎片的边缘锋利,反射着灯光,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元青花。还是器型如此规整、釉色如此纯正的……看那碎片的弧度,至少是个尺寸不小的梅瓶或玉壶春瓶。价值几何?我不敢想。
“林晚小姐,”江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与他气质不符的局促,“又是我……非常抱歉打扰你工作。昨天……那个意外之后,我想着无论如何该亲自再郑重道歉一次。刚才在楼下大厅,本想等你出来……”他顿了顿,脸上懊恼更甚,“结果转身时没留意,碰倒了展柜旁边的一个立式瓷瓶……就是这个。”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冰冷的青花碎片上,满是真诚的歉意:“我知道这是馆里的重要展品,损失我会照价赔偿。只是……感觉特别对不起你,好像每次遇到我,都会给你带来麻烦。”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麻烦?又是这个词!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混合着苏瑜那句“报应”带来的憋屈,还有眼前这价值连城的碎片带来的眩晕感。我看着他捧着锦盒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捧着毁灭的证明。我的视线像是被那碎瓷片的寒光烫到,猛地收回,心绪混乱如麻。
“江先生,您……”我试图开口,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就在这心神激荡的瞬间,我的身体再次背叛了我。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拉开点距离,脚下却不知怎么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下!为了稳住身形,我的手本能地向前伸出,想要抓住什么支撑物。
旁边的工作台上,放着我刚刚调和好、准备用于修补地方志残页的一小碟乾隆御墨仿古墨汁。那墨汁乌黑浓稠,沉淀着百年的色泽。
“哐当!”
我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个小巧精致的白瓷墨碟上!
时间仿佛再次慢放。小小的墨碟以一个优美的弧度飞离桌面,里面浓黑如漆的墨汁如同挣脱束缚的恶龙,泼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黑线。
目标,直指江临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浅米色高定西装前襟!
“噗——”
沉闷的、液体撞击织物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墨汁,如同黑色的毒液,在他胸前迅速洇开,贪婪地吞噬着那纯净的米色,转眼间便形成了一大片丑陋的、湿漉漉的墨迹。几滴墨点甚至溅到了他线条利落的下颌上。
世界,死寂。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脸颊烧得滚烫。指尖残留着刚才碰到墨碟边缘的冰凉触感,眼前只有那片不断扩大的、触目惊心的墨黑。
江临也彻底愣住了。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片迅速蔓延的墨迹,又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谬的茫然。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发出。那捧在手里的元青花碎片锦盒,也微微倾斜着,几乎要从他手中滑落。
修复室里只剩下浓烈的松烟墨气味,以及我们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的沉默。
接二连三的“事故”,像无形的重锤,将我砸得晕头转向,只想缩回安全的壳里。我几乎是以一种逃离的姿态,主动申请了外派任务——去市郊一处刚发掘的明代家族墓地现场,抢救性清理一批出土的纸质文献。那地方偏远,尘土飞扬,连手机信号都时断时续,正好能隔绝一切与“江临”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苏瑜的“报应”预言,如同诅咒般在我耳边反复回响,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我:远离他,必须远离。工作繁重而枯燥,却也意外地让人心静。我戴着口罩和手套,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刚从潮湿泥土中剥离出来、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纸页进行初步清理和固定。每一张泛黄发霉的残页,都承载着几百年前一个家族的记忆碎片。时间在这里沉淀成具体的形状,也暂时麻痹了我心头的惊悸。
任务接近尾声。最后一批需要运回馆里进行深度修复和研究的,是墓主家族一套极其珍贵的明代族谱原件。它们被装在一个特制的、内衬柔软海绵的金属保险箱里。箱子很沉,需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抬上运输车。
那天下午,阳光刺眼,工地上机器轰鸣,尘土在光柱里飞舞。我和同事老张一人一边,吃力地抬着那个沉重的保险箱,一步一步挪向停在几米外的厢式货车尾门。箱子很沉,压得我手臂酸痛,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老张在前,我在后,箱子的重心微微向后倾斜,更多的重量压在我的手上。
就在我们即将靠近货车尾板时,老张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哎哟!”他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