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雍亲王的话,贾环听到后,却只是微微一笑:
“这些日子,外头流言蜚语不断。有说王爷手段太过酷烈,也有人说王爷薄情寡义,便是众多皇子中,面对此番差事,也多加推诿,几乎没有人愿意接受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贾环说话过程中,庆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面庞上,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贾环说出心中真正的见解。只听得贾环不徐不疾,缓缓道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管是为人臣子,还是作为儿子,都理应为圣上分忧。追讨国库欠银之事,旁人只是想着,会不会得罪大臣、勋贵,进而不敢扛起这担子。但是……倘若放在陛下所在的境地来看,众多儿子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君父分忧,心中岂能没有想法?”
“其中利弊剖析,或许也有人看得明白,只是在满朝文武和一朝天子间,除了四爷,旁人都选择了文武百官,笼络人心罢了。”
“四爷此番接手差事,正是借此让陛下明白,如今的皇子中,还有人肯为陛下办实事。”
贾环话语落下,那边雍亲王的眼神就倏地亮起。
连日来,神京中对于此次追讨国库欠银之事,议论纷纷,其中免不得提到雍亲王此事操之过切。庆滇没想到,除却邬先生外,居然还有贾环能懂得他心中的考量。
反观作为雍亲王长子的宏时,因为亲近老八等人,而对他的做法颇有微词,两厢对比下,愈发凸显出贾环的难得来。
贾环……竟比亲生儿子还要懂他的心意!
庆滇看向贾环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隐隐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可惜。
贾环见雍亲王面色稍缓,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便又开口道:
“四爷,小人以为,此次追款差事,其中须得注意两人。其一自然是太子,太子乃是国之重本,纵然经过一废一立,但朝中不乏有依附其的党羽门客。太子干净,可谁能保证太子手下的门客也是同样干净呢?”庆镇微微点头,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听贾环的意思……还有其二?
庆镇沉下心,侧耳细听。
“其二,小人以为,四爷不得不多注意八爷的动向。都说欠钱容易、还钱难,此次库银追讨,便是手腕再如何利落,都免不了怨声载道,难保有人不会借机生事……”
说到最后,贾环微微一顿,似乎在沉吟,接下来的话语,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庆滇看了他一眼,挥手便道:
“此处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贾环略一拱手,就悄声道:
“也许是小人性子多疑,对八爷揣测过多。小人以为,八爷虽有贤名,但这名头,多来自因势利导,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便落得个好处。此次库银追讨的差事中,朝中若有波澜,四爷还要当心八爷一脉借势构陷。”
话语一说出口,庆慎的眼神就再度微微亮起:
“贾环,你说的不错!”
不知怎地,每每和贾环说话,庆稹便觉得心中像是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痛快。
尤其是有着长子宏时亲近老八,一口一个八叔如何,庆慎便觉得心中的可惜之意愈发浓烈起来。说来也巧,宏时排行老三,贾环排行也是老三。
片刻后,贾环似乎想到了什么,提及先前魏渊亭一事。
欠银,必然是要还的。
只不过魏渊亭身为陛下老臣,早年征战沙场,难免会落入有心人手中搅和库银追讨差事的棋子……庆滇一听,便愈发认定,贾环年纪虽轻,但是在思忖事情的角度上,竟然与他有几分不谋而合。如此想来,他倒显得愈发可贵。
从外书房出来的时候,贾环还看到了府里头宏时。
宏时一面兴冲冲地朝外头走去,后边的太监就颠颠儿地跟着,眼见贾环跟在庆镇后头出来,他脖子一缩,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于是就怯怯地喊了一句:
“父王。”
庆滇看着宏时此番兴冲冲的神情,便问:
“你这是去哪?”
宏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吐露实情:
“八叔、九叔和十叔找儿子出去吃茶,八叔待儿子一向宽和,儿子不好拒绝。”
见庆祺沉默不语,宏时又开口:
“父王,八叔一向宽仁,如今王府里面,来往之人都是求情的勋贵大臣。儿子以为,父王若一昧催还欠银,恐怕朝野上下都会对雍亲王府心生怨怼。”
看着庆祺波澜不惊的面容,宏时大着胆子:
“儿子如今也是想着,若是能和八叔好好聊聊,说不准八叔还能看在儿子的面儿上,去勋贵大臣中斡旋一番…”
话语还未完全落下,就听见一声猛喝:
“荒唐!”
庆滇黝黑的眸子,目光灼灼,当落在宏时身上的时候,让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旋即,就听得庆镇一声冷笑:
“你一口一个八叔,我竟不知,你在老八那里的面子比本王还大,还能调遣得动,舍下面子在四方斡旋?!”
宏时闻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模样很是难堪。
贾府。
且不说东街的宁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