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
听到这个名字,魏渊亭愣了许久。
他与荣国公府的贾环,并无多少纠葛,不说旁的,就说辈分上,就差了一大截,除却从圣上口中听到有关贾环的只言片语后,其余的便是一无所知。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京城中各家勋贵都是自顾不暇的时候,怎地贾环却突然找上门来?
魏渊亭神情疑色更浓,便忍不住向前迈步,推开书房的大门,向外走去。
等见到焦大的时候,魏渊亭的瞳孔骤然一缩,久久怔愣之际,便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地面上的箱笼中。魏渊亭的心中,便忍不住浮现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下一刻,焦大的话,证实了魏渊亭心中的猜想:“魏大人,这三十万两白银,乃是三爷命奴才送过来的。三爷说,魏大人一生精忠报国,为此忍受刀枪斧钺加身,而今为子孙所累,连日奔波。”
“当年平定准噶尔,魏大人身中七矢犹力战不退,陛下赐下的金创药匣,至今仍供在府内祠堂。这三十万白银,还望能解了魏大人的燃眉之急,也算是聊表环三爷的敬仰之意。”
魏渊亭听闻此话,一时之间,便墓地有一种泪眼朦胧的冲动。
旁人叫他一声魏大人,往日更是有人因着昔年的功勋,对他礼待有加,只是如今人人尚且自顾不暇,纵是魏渊亭有天大的脸面,也筹措不来这数十万两的雪花银。
他今夜本来都做好了舍得一身老骨头,以自缢之举,免了魏家欠银,却不料,此事居然还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际。
魏渊亭长喟一声,就真心实意地开口:
“此番恩情,我魏渊亭牢记心中。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非你家主子伸出援手,只怕……”魏渊亭晃了晃脑袋,看着满地晃眼的雪花银,对于贾环愈发感激,连带着这个名字也在心头不断咀嚼起来。
四王八公后人一代不如一代,他曾经怎地没有发觉,还有贾环这般逸群绝伦之辈?
前门大街。
今儿个前门大街,可算是彻底热闹起来了。
在这地界上,都是一些出了名的当铺和古董铺子,行走往来的,都是富贵昌隆之地出来的人家。这不,十爷还在大街上叫卖,四处就聚拢了看热闹的人家,打眼看去,便是连黄花梨的炕桌、朱漆描金的多宝格方角柜、和田青白玉的插屏,也都一并拿出来,摆了个满满当当。
田阁镜耳边的议论之声不绝如缕,再扭过头,看到十爷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于是他的面色就愈发黑沉起来。
十爷这举动,眼看着是在筹措还款的银钱,实际上,这是硬生生要把雍亲王朝刻薄的酷吏名声上逼,顺带着还抹黑了当今圣上的脸面。
若是真叫十爷把府里面的古玩玉器都卖完了,不说雍亲王本人,单说陛下的名声传开去,又会让旁人如何议论?
老十庆被似笑非笑地看着田阁镜:
“我说田大人,这追缴欠银之事,是你负责的,威逼催促的事儿,也是你在做的。爷如今都按照你的话,正儿八经开始筹措银钱,怎地你反倒是劝阻起来。要照你这般,爷这这欠银……究竞是还,还是不还?田大人不会以为,这银子当真能够无中生有,凭空变幻出来吧?”
田阁镜冷声开口:
“十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归还欠银,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十爷此举,究竞是想着要归还欠银,还是想给人难堪,难道十爷心中不清楚吗?”
面对田阁镜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说法,庆被心中邪火当即就上来了,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甚至是动手,就看到那边魏老大人,带着仆役匆匆路过。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家的勋贵子弟,眼看着魏渊亭的背影,就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喊了一句:“魏老大人,您也来前门大街叫卖了?”
此话一出,魏渊亭便转过头来,脸上便笑呵呵地回道:
“大街上叫卖的事儿,怎么能做?这不是丢陛下和雍亲王的人吗?而今陛下有意赈灾,时逢国库空缺,我们这帮老臣归还欠银,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魏渊亭有意不说出贾环的名字,实在不是他想要掩盖功劳,而是他心底清楚,若是托出贾环的存在,只怕反倒是会给贾环惹来旁人找他借钱的麻烦。
至于贾环这些银钱究竟从何而来,魏渊亭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甚至怀疑,这背后还有雍亲王的意思,只不过他将这些揣测,都藏在肚子里,没有与外人道出罢了。
说完这话,魏渊亭便又招呼着仆役,匆匆离开。
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背影,身后之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便是连庆禨也万分想不通。
这好端端的还钱,前儿个魏渊亭还是愁眉苦脸,恨不得一根白绫吊死,四处周旋借钱,怎地如今却突然有银钱还债了,且脸上还是乐呵呵的,活像是去收钱,而非还钱。
魏渊亭,陛下的肱骨老臣,居然还钱了。
加上贾环给的三十万两,硬生生凑出了四十五万两的巨款,将支借国库的银子,悉数还了个干净!这事儿一出,满京城的勋贵人家,悉数都慌了神。
说好的都不还钱,结果你魏渊亭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