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萍儿这么一个外室,就如此大咧咧地入府,王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虞,但慑于董家的威势,到底没有说什么。
且不说董家大爷乃是董半朝,就说董家二爷,那也是京城中的九门提督,便是朝中皇子,面对董家也得多有招揽。
只是那李萍儿原本出身微贱,若非攀上了董家二爷的这棵大树,哪里有迈入荣国公府的资格?王夫人心念闪过,李萍儿抬头,瞧见王夫人的这般做派,眼神便露出几分嘲讽来。
这便是高门大户奶奶们惯有的尊荣,只怕连和自个儿这般人坐在一块儿,都觉得上下不自在。只见李萍儿坐在位置上,拈着帕子,便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掩唇开口:
“金桂,如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些时日你不在府上,我便是在京城外头的园子上,都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夏金桂眸光微微一闪:
“李奶奶这是听了什么顽笑?说出来,也让咱们这些姑娘,也一道高兴高兴。”
王夫人眼角一抽,心生不妙。
下一刻,便听到李萍儿娇声笑道:
“金桂,这话你说得极是。可不就是顽笑吗?我听人说,荣国公府上下,连冰砖都用不起了。外头一些冰窖户和冰鲜局,都说贾府买冰还要赊账,都在议论账面上挪不出银钱来。”
“这话旁人信,我因和金桂你母亲相识,却是万万不信的。且不说金桂你带来了多少嫁妆体己,单说这偌大的荣国公府,位列四王八公,怎么就连买冰砖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语罢,李萍儿生怕这话还不够气人,便又是笑得花枝乱颤,捂嘴笑个不停:
“这话说出去,怕是其它公侯人家,都能够笑掉大牙。便是我李萍儿,平日里用冰,也能称得上是随心所欲,没道理国公府邸里,正经主子过的日子,还比不上我李萍儿。”
此话一出,堂中众人脸色微变。
尤其是王夫人,转动佛珠的手不自觉地停下,连带着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难堪。
偏李萍儿见到她这般模样,反倒是笑得更高兴了:
“不过话说回来,荣国公府都有西山煤矿这生意,就算是皇子府中缺钱,只怕荣国公府都缺不了。二太太,你呀,就等着享福吧。”
李萍儿咯咯笑着,反倒是王夫人,浑似被雷劈中似的,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西山的无烟煤,是荣国公府的生意?
这话分开来,每个字王夫人都认识,怎么连起来,王夫人反倒是听不懂了呢?
若是西山无烟煤是贾府的,怎地府里头的无烟煤,还需要求爷爷告奶奶地去买?
赵姨娘端起茶盏,看了那李萍儿一眼,就觉得这小蹄子当真是飘了,挤兑太太也就算了,还想借着她环哥儿的事情,在两厢挑拔。
这事儿赵姨娘占理,且又是为了儿子,赵姨娘自然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当即就似笑非笑地开口:“太太,妾身倒是听说,这西山的无烟煤,如今在雍亲王手底下。且如今无烟煤价贱,不似前些年一样,能卖出高价。”
李萍儿神色一僵,看了眼赵姨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赵姨娘话里话外的雍亲王,便是她再是后宅夫人,也知晓自个儿男人董崇山,如今是跟着四爷办事儿,得罪不起雍亲王。
李萍儿张了张嘴,轻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反而想到赵姨娘妾室的身份,眼珠子一转,居然当着王夫人的面,对着赵姨娘搭起话来。
李萍儿原是奴籍出身,她讨厌的,妒忌的,乃至于恨的,可不是赵姨娘这般的存在,而是针对王夫人这般,看不起她出身的高门小姐!
只听得李萍儿笑着开口:
“赵姨奶奶先前还在府上,可曾听说了原先那桩惊动圣上的印子钱案?”
赵姨娘算是看出来了,这李萍儿就是个事儿精,她虽然想给太太没脸,但更不想掺和进去后,给环哥儿惹是生非。
只是她不说,李萍儿却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又笑吟吟地说下去:
“我家老爷,当时是九门提督,正好一同办理了这件印子钱案……”
王夫人的脸色煞白,气得手脚都在颤抖,她转过脸,就看到夏金桂嘴角勾起的弧度,心下顿时明了过来。
这次设宴,夏金桂为的可不是赏花品茗,而是给她这个二房太太,当众一个没脸,算作之前面对王夫人下手的回击。
众目睽睽之下,王夫人两眼一翻,这下是真头风发作,晕厥过去了。
夏金桂挑了挑眉毛。
这就受不住了?
眼下还只是开始呢。
畅春园。
许是年纪大了,康帝这些日子,时不时会传唤贾环,聊一些关于四王八公旧时的故事。
这日,也是在园子里头。
清溪书屋外,贾环等候于此。
只是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喧闹的声音。
贾环侧目看去,却见环湖处的一棵柳树,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枝桠倾斜,弯折倒伏在地面。那厢园子里的小太监,正跪在地上请罪,反倒是太子东宫中带庶长子宏皙,一脸不耐,眉眼低压,带着几分戾气。
宏旺眼神玩味,只是言语之中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