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怀疑他,我确定是他,他的手脚我太清楚。太子不会做这样事,想必有人假借太子之名,甚至他早被收买了也未可知。”
我玩笑道:“你这样相信太子,如果日后发现他骗你,可要如何伤心才好呢?”
她坦然道:“骗我便骗我好了。我若能教他骗着了,就算他聪明,我不聪明。”
嗳,嗳。
你哪里不聪明,你圆滑得过头了。
“你和我二表哥关系那样好,他可曾说过太子小时候的事?”公主问道。
这倒不曾。逖之只提过圣人总是絮絮叨叨,承乾这、承乾那,承乾一顿饭都没办法踏实用完。
“其实太子是个很好的大哥。”她一只手支在脸颊上,有些怅然,“宫里孩子多,单我阿娘便有七个。五姐和兕子太聪明,很小便能谈经论典,我开窍晚,不知道和他们聊些什么好。但凡闷了,大哥就带我骑马去,在西内苑一圈一圈地走,直到我睡着为止。”
我道:“开窍晚不打紧,我开窍也晚。读书时遗义什么都背下来了,我却不能,直到学了语言才见比别人强,可见术业有专攻。”
她嗤笑道:“你这人,我说太子的事,你又夸上你自己了。”
这不是想安慰你么……
我的脸顿时烧起来,不知该何处遁形才是好:“抱歉,抱歉,公主继续,下官听着。”
“但凡太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扶不起的阿斗,谁还理他?正因他小时候很聪明、很勤奋,受了伤后一时难过,失了轻重,我们才这样心急。”
她指尖落在我的笔山上,将绵延的山脉化成河流。
“我阿娘很厉害,当年的秦王府那样忠心,谁有动摇她都能抚平。现在正是大哥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若我也能帮到他,日后你们也会觉得我很厉害了。”
“哈哈哈哈……”
她太一本正经,我彻底被逗乐。见她细细的眉毛都拧起来,眼看就是恼火的样子了,我只好把笑声噎在喉咙里。
“下官只是觉得公主不容易。你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厉不厉害的算什么?”
“你明白什么?大多女子一生相夫教子便了得了,难得遇上这样有成就的事,自然要好好尽力。”她陷入畅想,眼眸发亮,“嗯……这样,你与都官司熟悉么?我们可否与他们做场戏,告诉纥干,朝廷已有了他的把柄,骗他招认?”
“公主,都官司管不着他,他连官品都没有啊。”我低头收拾起妥卷宗来,预备回家自己琢磨去,“算了,下官自己想办法罢。”
公主蓦地难过起来,撇着嘴,本来上翘的眼角也沮丧地垂着,这就要哭了。
嗳我的昊天大帝,我可真受不了:“好好好,我想想怎么带上你一起。”
“不是你带上我,是我带上你,薛郎中。”她郑重地捧起我的镇纸,捧玉玺似的递到我手上,“我不会亏待你的,要努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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纥干承基并不难解决,只是不能留在长安。
他压根是个没有户籍的流民,又难以证明身世清白,突厥话也会、吐蕃话也会,一身的好武艺,简直像个细作。
我连夜将扔他去万年县大牢,不等天光,城阳公主带来盘缠,亲自与他诀别。
“我也舍不得你,可实在没有办法。”小狸奴拭干老黑熊的泪水,抽噎着说:“和你说个好消息,如今我有了实封,东至即墨呢。你去我的庄子里做事,且将户籍放在那里罢。”
“公主,我不想走。”老黑熊呜呜直哭。
哪由得他痴缠下去,我解了他的枷锁,扮作好一番神不知鬼不觉,让他带着过所当夜便出城去。
出长安,过蒲州,沿洛、汴二水一路东去,十个昼夜便能到即墨,然而纥干承基连洛水河畔都未到,已吓破了胆。
公主为他安排得妥帖,沿途下榻驿馆也有好招待。只是每晚上必有不速之客,来了又走,只用银刀往窗棂晃几道残影。到了蒲州城,他在酒肆好容易用上一顿踏实的酒,店小二失心碰洒了酒盅,酒水染黑一片黄土地。
纥干驿馆也不敢再住,漏夜启程,马棚里的马却不见了。他不敢与驿长纠缠,拔腿就跑,一路经过坊间长窄甬道,白墙之上落拓脚步如影相随。
纥干承基吓得魂飞魄散,他脚程快,也快不过四面八方围追堵截。跑到城东门,纥干一摸袖管,才发现出城过所早不翼而飞,更骇得两脚发软,不知天高地阔,要往哪里藏身。
眼看城门卫就要上前拿人,纥干绝望之际,巷内忽地伸出一只手来,当当正正捂住了他的嘴。
楚石露出一口白牙,激动地说:“纥干大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纥干所惊非小,虎贲面失去颜色,就要跌坐在地上了,“贺、贺兰?你怎么在这?”
“东宫在蒲州有屯田呀,我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府兵调回去。”楚石欣喜地拍他肩膀,“好久不见了纥干大哥!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啦?”
“我……”他咽了咽唾沫,板正精神,“城阳公主叫我去她庄子里做事,在即墨。”
“哇,公主真疼你!”
纥干哪有半点欣喜的样子,他脸色惨白,对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