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命令特攻队隐蔽渗透,务必守好苏梨,他自己亲身当饵;
紧接,他又指挥狙击组Slayer,去墓地纪念亭埋伏,并调度交通组接应、离场。
最后,他更故意以身犯险。
他小丑一般演绎,满足唐权预期,引后者亲自现身;又能多讲就多讲,尽全力,为全线布置和Welsh的撤退争取更多、更宝贵的时间。
正所谓,“以正合,以奇胜”!
但是!让苏梨身陷险境!让他如此狼狈!还有违心,叫的那一声“父亲”!当着小凡的墓!唐权!他血气上涌。
“这次,是我轻敌……”攥紧Welsh的手臂,顾慕飞单膝触地。他强压胸口中骤然上涌、几乎脱口而出的怒气与血腥。
循循,他挣扎喘息道:“但,不会有下次。”
在Welsh看来,他的Boss虽然一向严苛待己;但此时,也未免过度刻薄:
换任何一人,为救人临时掀翻全盘计划,又被迫诱敌替死;危机之下,还能迅速想出连脱逃带反杀的连环妙计,再保护全部组员安全撤退。
顾慕飞只凭自己把握,孤身对抗曾在闵州只手遮天的黑道。
更何况,这次行动,除最后没能咬出唐权老巢,他们已重伤唐权与Butcher,让天兴帮颜面尽失。甚至,他们还拿到一份关键证据。根本大有收益。
只是。
“Welsh....”
听到顾慕飞再度开口,Welsh纠结极了。他知道,这话,顾慕飞归来一定会问。可Welsh拿不准此时此刻此局面,他到底当讲不当讲。
“苏雁?”
“她.…”Welsh吞吐不已。
急促呼吸着,顾慕飞的双眸却紧逼不放。他瞳仁里几近急切渴求,两只手蛮力硬拽过Welsh的双肩。从心底迫使,他不懈追问:“她?”
比之追究苏雁是生是死,不如说顾慕飞追究,苏梨,让他生,让他死?
Welsh双唇开合:“Boss,苏雁她……”
十指攥紧,根根刷白,信念灌注。
“她死了。”
苏雁死了。
耳膜骤然轰鸣,周遭的声音顷刻远去,顾慕飞的视线瞬间恍惚闪烁,竟看不清眼前的Welsh。紧攥的十指无意识地松开。在Welsh焦急搀扶中,顾慕飞整个人冻结般凝固。残月苍白,照耀他寂寥的脸十九年。整整十九载。从他母亲顾芳染被苏雁设计杀害,让她母亲丢下最爱的十岁与四岁的儿女。十九年,他紧追不舍。
冬去春来,夏暖秋凉。
十九年啊!
复仇终于走到尽头,却不是顾慕飞十九年来期待的痛快淋漓。只有彻骨的凉意,从心脏扩散,缓缓渗透每一根血管。
苏雁,是顾慕飞与妹妹丧母失家的因。最终,苏雁,也会是他顾慕飞一生爱而不得的果。
瞬间,他眼前回现出苏梨倔强、却不容一丝迁就的纯粹眼眸。
苏梨会恨透了他。
一切缘起,竟只因苏雁一人野火般肆意燃烧的爱恨。这历久弥新、至死也念念不忘的纯粹嫉妒。荒谬吗?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僵硬推开Welsh搀扶住他的手,双膝踉跄跌在冰凉的地面,顾慕飞直直抬起头,无声跪地仰望:在他头顶,梨岛夜空高楼环聚,似明未明。惨淡苍穹之上,星光依亿万年来规则,依稀闪耀。他眼中,星移斗转。
乍然,如初见时被钟情一箭穿心,顾慕飞呼吸瞬散。他乍然明了。
一他的爱,才是苏梨原本人生的阻碍与变数。
一如往常,朝阳照常升起。洋洋洒洒,它慷慨挥洒向闵州的地面。一刻不停,它也同样慷慨挥洒在顾慕飞全无血色的脸上。
现在,遗嘱送出。
如果,他不在。苏梨的人生……会轻松许多吧。
良久,极轻地,顾慕飞吐出一句:
“终于……无可挽回了。”
向前,他沉重倒进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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