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不断,东市上的那些手艺人早就已经闹腾开了。
尤其一些拖家带口的。
他们本就指着每日卖艺,获得些收入。
天气好的时候。
若是捧场的人多,能有上百文钱。
过路的人少一些,他们也能有几十文钱。
不说赚多赚少,至少能让一家老小填饱肚子。
可碰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别说出摊卖艺了,连找个干燥的地方躲雨都难。
大抵境况与“屋漏偏逢连夜雨”相差无几。
因而此刻,临近午时,东市边上的济世药堂内,便有不少这类人在里面避一避。
有的孤家寡人。
就如那位算命先生,布幡往身下一放,整个人直接半躺在上面,嘴里说着“少些怨声少费力气,不饿”。
也有的是真的拖家带口,祖孙三人,有老有少,穿着衣衫褴褛。
许是因为自惭形秽之类的想法,他们只缩在进门侧边的角落里,尽量不去影响药堂的营生。还有的干脆打起了药堂的主意。
“刘账房,今儿个雨下得这么大,您几位中午吃饭都成问题,不如我去给您当个跑腿的?”一名身穿短装、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嬉皮笑脸的说道:“您给口饭吃就好。”
刘全斜睨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驱赶道:“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来打扰我。”
若不是陈逸之前说过“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之类的话,他早把这些人轰走了。
原本这些人手上还有余钱,能买几瓶茶饮。
过了这么多天之后,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眼瞅着饭都吃不上了,哪可能花两文钱买王吉茶?“不让就不让嘛,凶什么?”
黝黑年轻人嘟囔着坐到算命先生旁边,挤在他身下那块布幡上,哀叹连连。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算命先生脑袋枕在双手上,抬眼瞅了瞅他,笑着说:
“要不我给你算一算?”
黝黑年轻人点点头:“免费。”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从爷爷这里扣出银钱的算盘打错了。”
没等年轻人再开口,旁边一名满身横肉的汉子嗤笑道:
“老纪,你可别祸害人了。”
“就你那手看相、瞧姻缘的活儿,一天都没几个大子,能看出老天爷什么时候不下雨?”
“嘿,瞧不起人是吧?”
“今儿个我不蒸馒头争口气,非让你瞧瞧厉害不可。”
“让老纪算,看他能算出什么来……”
正当济世药堂内起哄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
听着还算喜庆,可又不像嫁人结亲那种乐曲。
不多会儿,由远及近,锣鼓队伍停在济世药堂门口。
刺耳的声音加上堂内的嘈杂,让本就心烦的刘全直皱眉。
他当即丢下账册、算盘,快步走出药堂,嘴里不客气的责问:
“药堂之地,你们怎可在这里吹奏吵闹,若是惊扰了病人,你们担得了责吗?”
话音刚落,门外的锣鼓队伍声音停了下来。
便见两名抱着一个由红布包裹的长条状事物前的一名穿着锦衣的瘦削老人,笑着拱手道:
“我等今日乃是给马良才,马神医送块牌匾来的,考虑不周,还望刘账房见谅。”
刘全闻言一怔,“给老马送牌匾?”
反应过来后,他脸上不耐烦顿消,转为一脸的喜色,忙朝后面招呼道:
“老马,快来快来,给你送牌匾来了。”
“这是好事啊,大好事。”
马良才听到声音,狐疑的走出药堂,身后跟着一帮伸长脖子看热闹的手艺人。
远远看去,还以为他身后长满了脑袋。
马良才没在意周遭情况,打量着那位瘦削老者,皱眉问道:
“不知这位老先生,您是?”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治疗过这位,连带着老者身后的锣鼓队伍里也没有眼熟的人。
瘦削老者却是笑着上前拉着他道:“马神医贵人多忘事。”
“您忘了,先前您在乌蒙山脚下行医问诊时,曾经救治过一位孩童。”
乌蒙山脚下?
马良才心中一凛,意识到来者不善。
他当初在乌蒙山一带厮混,纯粹是骗吃骗喝。
碰到小病小灾,他还能药到病除。
碰到一些疑难杂症,他都是把人送到医术更好的医师那里,从中赚些介绍费而已。
沉默片刻。
马良才挤出笑容,拱手道:“马某不记得了,还望老先生回吧。”
瘦削老者见状,仍旧一副诚恳的样子:“马神医这样说,倒让老朽为难了。”
“您毕竟救了我家少爷,便是您忘了,今日这块牌匾还是能收下的。”
他顿了顿,接着看向旁边的刘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全不知道其中根结,却是清楚一块神医牌匾对药堂生意有好处。
因而他挤出人群,先低声劝说一句马良才,接着笑道:
“老先生说得是,一块牌匾自是能收的。”
说完,他就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