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他们一行赶到了一处村落,就在山野寻了个破道观歇脚。三个部曲在附近寻些柴火吃的,破观里就剩萧白、宋寒川和屈容,阿泉几人。
这一路上屈容充分显示了他的话多属性,而且,只一个时辰就与三个部曲聊近了关系,与他共骑一匹马的那个部曲大哥甚至把他当家中小弟一般照顾,出门去寻猎物时还叮嘱他不要乱跑,大概是屈容的‘一言不合离家出走’给大哥留下太深印象了。
萧白看着屈容乖巧坐那,目送部曲大哥离开破观,她只想感叹一句:她家部曲真的太纯良朴实了。
“郎君坐这里。”阿泉手脚麻利地整出一干净的角落,铺上干草,坐着舒适点。萧白抬脚走了过去。
阿泉忙活完萧白临时休息处,又捧着一点干草问屈容:“屈郎君要不要垫一些?”
屈容笑着道谢,阿泉就屁颠颠给人送去了。
“多谢阿泉,我自己来就是了,何必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顺手的事,屈郎君不用客气。”
看着阿泉憨厚笑容,屈容那略带感动的眼神,萧白嘴角一抽转头看向一直面无表情低头干自己事的宋寒川,这也有一个完全不受屈容影响的人。
一路上,任凭屈容如何花言巧语,宋寒川就是一个字不答,把活木头三字发挥到了极致。
她目光刚落在宋寒川身上,他就敏锐地抬起眼睛,看着她用眼神问:怎么了?
习武之人真是敏锐得可怕。
萧白摇摇头,转头就看屈容揣着手坐在角落,坐姿乖巧老实,等她一看过去就嘻嘻一笑,牙齿挺白。
“萧兄。”屈容喊了一声。
萧白又转头看向他:“何事?”
屈容:“没什么,就是想聊聊天,你不觉得干坐在这挺无聊的吗?”
萧白往后一靠,连日赶路人也有些疲惫,眼眸微阖道:“你聊了一路就不累?”
“嘿嘿,我这人就喜欢聊天,聊天有什么可累的。”屈容说着就起身朝萧白这边靠近,看见他动作宋寒川动作顿了下,最终还是没过来阻止,屈容没见宋寒川拔刀就放心盘坐在萧白身侧。
不得不说,屈容是个很灵巧的少年,谈天说地什么都能唠上一嘴。从市井小民间的生活八卦到宁州士族圈子的小趣闻,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不过十二岁,面上还稚气未脱,这样的人不是妙人是什么。
萧白累的时候话不多,但屈容在身边说个不停竟也没让她觉得烦,时不时还会跟他接上一句。
“为何?”萧白问。
“那人去投刘刺史门下,却也不把人性情摸一摸,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也不冤啊。”
屈容笑道,他眼里连一点唏嘘都没有,似乎对一条人命的逝去不以为意。
萧白:“你的意思是.....”
幕僚不过是顶撞了宁州刘刺史,刘刺史一怒之下赶走了他,最后运气不好被山匪给砍了,曝尸荒野。
但屈容话里的意思似乎在说,那幕僚身死可不单纯是倒霉,而是与那刘刺史有关。
时下重名,名士更是极受士族推崇。高门世家一边崇尚清谈无为,随心自然。一边又喜好名声,少年时期就传出美名的不在少数,长得好看能吹,写得一手好字能吹,就是花钱大方都能吹。
总之有个‘美’名在士族圈子里就更受欢迎,德、容是当下士人最看重的两点。
为了经营自家‘有德’之名,哪怕身居一洲刺史的高位也不好随意杀了来投的士人,会得罪士人阶层不说,真正的有才之士也会避之不及,不再投他门下。
那位刘刺史在士人圈子里的名声却算不得差。
而原身记忆里对这位宁州刺史刘金的印象不多,毕竟身份悬殊,接触不到,加上原身年少,一心守护家业,沉浸在自我世界,对局势什么的了解不多,后面去了谢家读书又是破折不断,哪还有关注外界的心思。
不过萧白对这位‘名声不差’的刺史就抱有怀疑态度了,宁州匪患如此严重就是刘金上任之后形成的。
谢家家主谢鼎病逝前,北境是由谢鼎治理,那时候宁州比现在平静安稳许多。
萧白之所以有机会去谢家读书,就是当年萧父在雁门关任守将时,一次偶然救过谢鼎,宋延年以此为她求来一个读书机会,为的就是攀附上谢家这个高门世家的大船。
大梁有八大世家,被称为顶级阀门。分别指的是一品世家虞川郭氏、陈郡谢氏、庆阳羊氏、鹿郡高氏。二品世家临安裴氏、河东杨氏、清河崔氏、喜洲郑氏。
像萧府这样的门第,只是沾上谢家二字都能给萧字增添一层光芒。要是萧白表现好,得谢家青眼,别说守萧府这么一个小小家业了,前途那叫一个光明坦荡。
原身一开始是想袭父职,做个武将的。后来见了谢三郎谢蘅就改了志向,想成为谢三郎贴身守卫,一辈子护他安全。
此时小小破观内,萧白默了一瞬,垂下的眼皮一抬起就对上了屈容,见她看来,屈容摊开双手,神色无辜道:“我也不清楚啊,我就是听别人说。”
这话听得萧白想笑,看屈容一眼,心道我说了什么你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