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声,如同灭世的雷霆,在王府的西北角轰然炸响!这一次,爆炸的源头似乎就在花园附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大地剧烈的颤抖,王府西北角那片由假山、亭台和仆役房组成的区域,在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碎!轰然坍塌了下去!无数的砖石瓦砾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
熊熊烈焰贪婪地吞噬着王府西北角坍塌的废墟,将断壁残垣映照得如同恶魔的巢穴。浓烟翻滚着,带着刺鼻的焦煳味和血腥气,直冲云霄。
逍遥子孤身一人,静静伫立在火场边缘一块尚未完全倒塌的高大太湖石上。青衫的下摆沾染了大片大片的深褐色污迹,分不清是泥泞还是早已干涸的血。他微微仰着头,望向那片被浓烟和火光搅乱的夜空。不知何时,遮蔽月亮的厚重云层被爆炸的气流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清冷的、如同水银般冰冷的月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落在他染霜的两鬓,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却毫无暖意的铠甲。那月光也如同最锋利的刀锋,将他的身影切割得格外孤寂、冷硬。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想要触碰那冰冷的月华,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只有离得最近的风,或许能捕捉到那轻得不能再轻、却重逾千斤的两个字
“阿淍……”
声音消散在风中,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诀别般的叮嘱。
“别来。”
……
假山群深处,一个被巨大山石和茂密藤蔓完全遮蔽的角落。
熊淍死死地跪在冰冷坚硬的碎石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被遗弃的幼兽。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那只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进掌心的血肉里,剧烈的疼痛也无法抑制那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撕裂般的悲恸!滚烫的液体瞬间冲破了眼眶的堤坝,疯狂地奔涌而下!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师父!就在那片燃烧的废墟之上!那道孤绝如松、顶天立地的身影,离他如此之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师父身上那熟悉的、带着淡淡酒气和冷冽剑气的气息!却又那么远!远得如同隔着万丈深渊、隔着生死之界!师父仰望着月亮……他在看什么?是在寻找自己吗?还是在……告别?
他看见了岚!
就在他撕心裂肺的目光中,那个刚刚被他抓住、又被迫放开的单薄身影!那个手腕上布满了恐怖针孔的女孩!她没有丝毫犹豫!在深深看了熊淍藏身的方向最后一眼后,猛地转过身!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令人心碎的决绝,朝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最炽热最危险的火光中心,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她的身影瞬间被翻腾的火焰和浓烟吞没!
他看见了郑谋!
那个阴魂不散的恶魔!带着十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火神派弟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倒塌的院墙缺口处蜂拥而出!他们狞笑着,手中的火石和引火筒在夜色中划出致命的、带着硫磺气息的弧线,朝着废墟之上、孑然独立的逍遥子,恶狠狠地包围了过去!一张由火焰和死亡编织的巨网,正在急速收拢!
熊淍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嗬嗬”声!他想冲出去!他想嘶吼!他想用自己残破的身体去为师父挡下那些致命的火焰!可是……岚那布满针孔的手腕,她绝望的警告,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致命的火光如同毒蛇般噬向师父!
一滴滚烫的、混杂着无尽痛苦、愤怒和无力的泪水,终于冲破了紧捂的手掌,重重地砸落下来,正落在他胸前那枚紧贴心脏的碎玉上!
泪水和掌心伤口渗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在冰冷染血的玉面上,洇开一小片绝望的暗红。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降临。
持续了大半夜的厮杀声、爆炸声、临死的惨嚎声……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了下去。王府巨大的废墟之上,只剩下零星的、垂死挣扎般的兵刃碰撞和几声有气无力的呵斥。浓烟依旧弥漫,遮蔽了残月最后的光辉,将整个天地都拖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冰冷的绝望,如同最黏稠的毒液,浸润了熊淍的四肢百骸。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空壳,拖着那条剧痛肿胀的脚踝,凭着最后一点本能,一步一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口废弃的枯井旁。井口的杂草在夜风中无力地摇曳,如同招魂的白幡。
他没有任何犹豫,翻身滑入井中。井壁冰冷湿滑,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苔藓腐烂的气息。他蜷缩在井底最深的、唯一一小块相对干燥的角落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怀里,紧紧抱着岚掉落的、那柄带着她冰冷体温的匕首。匕首的锋刃硌着他的肋骨,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却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凭据。
黑暗和死寂如同最沉重的棺椁,将他彻底埋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就在意识快要被无边的冰冷和绝望彻底吞噬时,他的指尖,在井壁粗糙的苔藓和泥土上,触摸到了一道清晰的、冰冷的刻痕!
不是他留下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