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朱元璋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强行压下了喉头翻涌的血气。
他缓缓地，从那被捏碎的龙椅扶手上，收回了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他没有再去看陈玄。
那双已经彻底被血丝布满的眼睛，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猛地扫向了底下跪着的一众武将勋贵！“兵部！”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足以将钢铁都碾碎的怒火!！
“五军都督府！”
“咱养着你们！咱给你们高官厚禄！咱让你们执掌天下兵马！”
“现在！咱的子民！被人在咱的港口里，像猪狗一样抓走了三万！咱的国库，被搬空了百万两！”他猛地一拍龙案，那坚硬的红木桌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
“咱现在问你们！”
“该怎么办？！”
“如何雪耻！如何救人！”
“说！！”
最后那个“说”字，几乎是从朱元璋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那股子尸山血海般的杀气，化作了实质性的压力，狠狠地压在了每一个武将勋贵的身上！
兵部尚书张玉，这个掌管着大明军政大权的老臣，此刻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他哆哆嗦嗦地出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启……启奏陛下……臣……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是立刻下令，加固沿海所有卫所的城防！增派兵力！严防……严防倭寇再次来犯！”
他的话音刚落。
朱元璋就笑了。
那是一种，怒到了极点，气到了极致的，冷笑！
“加固城防？”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得像是在地狱里吹过的寒风。
“人都被抓走了！钱都被抢光了！你现在跟咱说要加固城防？！”
“张玉，你告诉咱！这他娘的有什么用？！”
张玉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废物！”
朱元璋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目光又转向了另一边。
“徐达！汤和！蓝玉！”
他点着那些跟他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兄弟的名字！
“你们说！”
信国公汤和，脾气最为火爆，他猛地一抬头，红着眼睛吼道。
“陛下！跟他们废什么话！调兵！发兵！从内陆调集二十万大军！咱们杀过去！把那些倭寇的老巢，给他踏平了！”
“对！踏平他们！”
“杀光那些狗娘养的！”
一群淮西勋贵，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嗷嗷叫着要报仇。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魏国公徐达，这位大明军神，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深深的苦涩和无力。
他叹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
“陛下……汤和说的，解气。但……解不了近渴啊。”
“从内陆调兵，粮草、军械、集结、开拔……最快，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抵达泉州。”
“三个月……”
徐达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
“三个月，我们那三万被掳走的百姓，恐怕……恐怕早就被卖到不知哪个海外小国，当牛做马去了！”“到时候，咱们就算把倭寇杀光了，人……也救不回来了！”
轰！
徐达这番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刚刚还嗷嗷叫的武将们，瞬间哑火了。
是啊。
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大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更让人窒息的，绝望和无力！
他们是大明的开国功臣！
他们是战无不胜的百战名将！
可现在，面对茫茫大海，面对那些神出鬼没的倭寇，他们竟然……束手无策!！
朱元璋看着底下这群垂头丧气的功臣宿将，眼中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失望。
彻彻底底的，失望！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胸口那股子憋屈和愤怒，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撑爆！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
“噗通！”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臣，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
“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个接一个。
文官，武将，勋贵，御史……
整个奉天殿里，所有站着的人，在这一刻，全都跪了下去！
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低着头，将自己的脸面，将自己的尊严，将自己的一切，都狠狠地，摔在了这冰冷的金砖之上！“臣等无能！请陛下治罪！”
“臣等无能！请陛下治罪！”
山呼海啸般的请罪声，响彻整个大殿。
那声音里，充满了羞愧，充满了无力，充满了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