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伞骨用蛇头骨作榫卯,而伞柄是一整条笔直的蛇脊骨。
他支起伞,遮挡了正午的烈日,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梦天之水九烟阁。它独立于六界,自成一派,藏着无数密辛,靠贩卖消息为生。”(1)
杨钰又问,“这阁的名字可有来意?”
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必须用其他东西来交换,该不会那就是卖药郎的大本营吧。
“世上一共有九州,一州为妖界的泣枫都,二州为鬼界的幽冥府,人界的五州,加上魔界的八州苍茫海,修仙界的九州临仙渡。九州汇聚为九烟,万秘归于一渦。九烟阁浮于‘一泓天渦’之上,位于人界的中州皇极城。我们现在就是要去那。”(2)
夜枫眠将伞往前一递,为少女遮阳,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匀称:“狗蛋去寻那鬼叫参,为的就是送给掌烟使。他们阁主烟梦生最喜欢听他们唱歌。”
喜欢听鬼叫,有点诡异你知道么?
“你们去吧,这和我无关,我要回我的洋芋庄。”
杨钰信奉三条准则: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关他什么事。
他垂下的眼帘上睫毛浓密,遮掩了几分落寞,微微启唇,碎玉一般的声音:“拉勾,成契,一万年不许变。我没遵守诺言,我是小狗,汪汪汪。”
她白了他一眼,像是躲瘟神似的,飞也似的跑开了。
二人一路无言,只是夜枫眠单方面的示好,或者更准确地说跪舔。
“你别跟着我了,我说不去就不去。”
“小钰钰,去嘛,去嘛,陪我我去吧,我都给你生了个孩子,人家说要多对产夫说好话才能加快恢复。”
“世界上最好的洋芋,就陪我去吧,之前生孩子的日子都是我一个人熬过来的,你真是好狠的心哇,哭唧唧。”
夜枫眠的爱丑态百出,却又骤雨疾风打落枫。大抵是酸梅于荒漠,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渴。
“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前夫,我已经断情绝爱了。你再这么叫我,就永远别进我家门!”
杨钰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愁得她眉头能夹死蚊子:“滚啊!”
就在男人穷追不舍之下,他们回去只用了两天一夜,她一时间还得谢谢他,毕竟好几天都没下过雨,给她的土豆浇水势在必行。
一回到竹楼,杨钰就傻眼了。支撑房屋的柱子被撞得四分五裂,连门口的两个大缸都被砸碎,里面的土豆不见踪影。最可恨的是她的一亩三分地,泥土全被翻开,刚生的嫩芽被吃了个精光。
天塌了,究竟是谁毁了她的洋芋庄!?
少女的额头沁出了几滴汗来,她飞奔到竹林,见她的那颗土豆心还在,稍微松了口气。杨钰找来花盆,小心翼翼将那株土豆苗移栽进去。
“没关系的,只不过又得重新建罢了,做人一定要心态好。”她这么对自己说,鼓励自己不要放弃。
“那伙东西今天晚上还会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夜枫眠一起帮她收拾烂摊子,单薄的唇少了些血色,他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你就跟着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的。”
她抱着那盆土豆苗,神情怏怏的,“不,我不相信你。狗蛋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你也真是放心让小孩一个人去。”
男人转头看向远处,双眸暗红如血,表情却平淡无波:“我本是妖界焚霜赤枫蛇,狗蛋是我孩子,必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五脏六腑皆受内伤,不可太过引人注目。一人难敌群狼虎啸,若是那些嗜血妖魔出现,总有人得护着你。”
“鬼叫参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若是连它都捉不到,不配做我的崽。”
“你说是,就是吧。我一个人生活的挺好的,你一来,全部都变了样,你才是罪魁祸首。”
夜枫眠被这话刺到,他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下颚锋利如刀:“是啊,我才是凶手。我一直等着你来杀我,其他人不配。”
暮色沉降,凉风习习,月牙是撕裂夜的伤口,每颗星星都在滴血。
杨钰几个月来的心血全部被损毁,她一言不发地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将这断壁残垣恢复原状,像她的人生,破碎,重组,再破碎。
缝缝补补总算搭建了个竹楼的雏形,少女没有理会嘴碎的夜枫眠,生起火烤起了竹笋,撒上盐,香喷喷地啃了起来。
还好调料装在小罐子里,才逃过一劫。
“我不明白你们这些妖啊魔啊的为什么一定要斗哥你死我活,我也不再想修仙飞升成神的事了。你们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我只想做个人,简单的过完一辈子。”
夜枫眠围着杨钰身边显然忘记了她才插完一刀的事情。他兴致勃勃,手舞足蹈,讲起了一对少年少女相遇的故事。
不过是最俗气的,偶然相逢,而后相知,芳心暗许,棒打鸳鸯,相约自挂东南枝。
少年时崇尚焚身的野火,崇尚溃堤的星河,爱剜心刻骨的誓言和自毁式的永恒。十八岁他们在枫林下约定成契:“只要你敢与我私奔,骸骨堆积的群山就会为爱崩裂成玫瑰花田。”
荒唐,可笑,又炽烈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