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虫脆鸣,几许繁星闪烁陪伴着冷月。
他用法力点燃竹炭,炉火慢煎茶,紫砂壶中雪沫初沸时,先逸出一缕冷香,待壶盖被蒸汽顶得轻颤,暖甜方从缝隙渗出。
杨钰凑近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清甜灌入鼻腔,掩盖了浅薄的梅香,“这是什么茶啊?”
“梨坠白。”
“好好听的名字,喝起来味道肯定差不了。”
“取自‘梨云坠枝白,未雪先偷春’之意。若你喜欢,我送你些。”
杨钰笑着,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杯盏,微微抿了一口:“师妹你对我真好,又是说送鲛人泪又是送梨坠白的,明明我们才见了第一面。太好喝了,我以前喝得茶都不如你泡得好。”
这一盏梨坠白初嗅是带露梨蕊劈开晨雾的清冽,再品竟渗出陈年竹沥的微苦,待喉头暖意涌起,舌底倏然绽开雪后梅花的清香。
“你这般贴心可人,定是那寒镜上仙的错。”
冷千山笑得虚浮,像是扯开衣襟想检查疤痕,结果心脏也掉了出来,负疚比刀剑更能摧毁一个人。
“我可以还要一杯吗?”杨钰歪着头,舌尖碾过湿润的唇,显然意犹未尽,明媚的笑晃得他喉咙发渴。
这个夜竟如此漫长, 冷千山的每一处肌肤都在叫嚣离她近些,近些,再近些。腺体发热, 手心满是汗水。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舔唇却像引子一样,紧接着牵连出声势更大的欲潮。
他的腺体已经发热到某个阈值,铺天盖地的梅花冷香打破了面容上的平静,目光变得幽深,多了一丝与他清冷绝尘气质格格不入的急切情绪。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冷千山又递给杨钰一杯暖茶,紧抿的唇被他咬得失血泛白,陡然松开贝齿,艳红得刺目。冰冷的血液里裹着禁忌的爱,开出扭曲又阴暗的血梅。
她慢慢喝完,眼里闪烁着疑惑:“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浓郁的梅香?可这里分明是春天,哪里会开梅花呢?”
杨钰嗅着馥郁的雪蕊凝香,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后颈,说着就要上手扒开他披散的乌发,“香味好像是从这飘出来的。”
他捂着脖子往后一躲,不想被她瞧见这畸形丑陋的新生器官,扯谎道:“这是我香囊的味道。”
“原来如此。”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身上黏腻得紧,起身准备打水洗漱。紧接着找出木盆与皂角,她几经犹豫,“师妹,你洗了么?若是没洗,我替你打水,毕竟夜里凉得很,你又受了风寒。”
四溢的梅香捕捉着少女刚刚因为惊吓而散发的野花清香,拉扯着、胶着地悬在夜中,浓稠的情欲疯狂涌动。
“我、我洗过了,你自便。”
没人注意到冷千山的异样,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瞳孔扩大到极致,呼吸急促,眼睫毛轻轻颤抖,那双先前古井无波的眼里染上了疯狂的情欲。
离他远些,离他再远些,好让他不像个只剩下交、媾、淫、欲的野兽。
“好。那我先过去,你要是想睡了,给我留一盏床头灯便好。”
杨钰拿上东西就去了汤泉,门被开启,又再次关上。
现在却又离他太远,远到他看不到她的身影,嗅不到她的气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
上一世的仇,杀不尽,这一世杀。上一世的恨,化不开,便这一世还。
冷千山指尖凝雪,将发热的腺体整个冰封,喉咙逼出痛苦的喟叹,生生压抑住汹涌澎湃的爱意。他霎时痛得跌倒在地,心如刀绞:“玉梨儿,若是不能爱我,恨也好。”
情缘之水厌痴人,痴儿千年仍恋水,爱河深处掩盖着无数溺亡者的尸骸,再多他一具又何妨?
杨钰回来时见师妹倒地不起,心急如焚,连忙将人扶上床。
“师妹怎么病得这么重?”她掀开他稍长的刘海,给他量体温,额头烫人得紧,“师妹,你还听得见我说话么?你发烧了!”
冷千山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面前的少女虚虚有几个重影,都在对他笑着。他说出口的只有破碎的气音,言语吞在唇舌间:“是啊,我的心在骚动不止……”
世人筑起神龛,焚香供奉,敬我,惧我,畏我,爱我,恨我,痴我,怜我。筑我金乌殿,塑我伟岸桩。
他们把我刻成不该有世俗欲望的仙人塑像摆在高台,震慑九州十八荒。坚墙迭起,画地为牢。我唯剩这副不败躯壳,在骨髓深处豢养毒蛇,以你之唇,啮噬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