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绷着的一颗心,终于绷不住了,瞬间破防。小姑娘趴在少年的肩头,呜鸣地哭了起来。不过人间草芥,却有人为她填了黑暗沟壑,给予她盛大炽热。有哥哥在,真好!
小姑娘坐在台阶上,擦了擦脸颊,发现泪水都被自己的同桌擦干净了。脸上热热的,不知是被阳光烘的,还是他留下的温度。中午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笼了她一身,金灿灿的。她撑着下巴看顾启朝门的方向走,这时才注意到院子中央种着一棵老槐树,槐花早谢了,树上的叶子却依然葱绿。槐树上系着一条条红色绸带,上面写着黑色的字,遥遥望去,看不清,这棵树像极了景区里的许愿树。
宋白渝站起身来,走向老槐树,看了眼最下面垂着的那块红布条,上面写着:林林,我喜欢你!
原来,是一棵告白树!
她看了几眼,未经久留,走过老槐树,来到顾启身边。看到顾启正在查看那扇被他踹坏的旧门,他弯着腰,把门开合了几下,贴着门板的那块铁皮跟木柱子分了家。
“这是谁家?"宋白渝问。
“疯子张的家。“顾启回,眼睛却看着铁皮处。“疯子张是谁?”
顾启刚想回,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串哈哈哈的大笑声,惊得宋白渝立马警觉。这人是谁?笑得特别大声,笑声听起来又有点不正常。这笑声是连串的,像是录播好的,但听到耳边又很真切,实实在在的笑声。宋白渝贴着顾启的身体,躲在他身后。
像个需要被保护的小猫崽,探出个小脑袋,朝门外瞧去,这才看到发出笑声的人,这一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发出笑声的人,面色黝黑,蓬头垢面,头发乱蓬蓬的,可以当鸟窝,三角胡长得垂到下巴下方。
他个高,但很瘦,身上的衣服很肥大,又很破旧,显得他更瘦,也邋遢。笑声停止了,嘴角的笑意还在,低着头笑,一会儿又抬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模样看起来有些傻。宋白渝看到顾启也朝这人望过去,接着听到他说:“看到了吗,他就是疯子张。”
疯子张走到自家院门前才停下,朝顾启傻傻地笑,边笑边说:“冬至啊,我认识你,都长这么高了。"说完,又去看他身后藏着的宋白渝,眉头一皱,“小姑娘,你是谁?”
“张爷爷。“顾启礼貌地叫了他一声。
方圆十里,谁都知晓疯子张,谁都瞧不起他,看到他就躲。嫌弃他身上难闻的味道,嫌弃他的蓬头垢面,更嫌弃他的傻。谁都不把他当人看,就连小孩看了都要欺负他,往他身上吐口水、砸石子。顾启是个例外,花老太也是个例外。
每当疯子张路过“芳华"小卖部,花老太都会拿点小吃食给他,还会跟他闲聊几句。
等疯子张走后,花老太还会跟顾启说:“冬至啊,你看你这张爷爷,越活越像个糟老头子咯!”
糟老头子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无人照看,无人管,也只能越活越糟。他有家,却时常不认识家,也回不了家;他四处流浪,四处为家。他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被风吹到哪里,就漂到哪里。顾启拉出藏在身后的宋白渝,朝她使了个“不用怕”的眼神,跟她说:“叫人。”
宋白渝看疯子张虽然傻了点,但人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又有顾启在身边保护,也就不怕了,笑着叫了疯子张一声"张爷爷好,我叫宋白渝”。小姑娘的声音很甜又很糯,甜糯米似的。
“张爷爷,你可以叫她夏至。"顾启见疯子张要进来,拽着宋白渝的手腕,两人都让到一边。
宋白渝闻言,心中一惊,她这同桌是从哪儿得知她的另一个小名叫夏至的?疯子张跨进了院门:“夏至啊!”
“是的,张爷爷。"宋白渝垂眸间,看到身边的人还拉着她的手腕,一股热意直往心头钻。
在这破旧的院落门口,这个耀眼的少年,跟她并肩,像岁月赏赐的蜜饯。她很快移开视线,怕他注意到什么,手腕间的热,蔓延到心间,烫得她一颗心热热的。
也不知他没注意到还牵着自己,还是担心他害怕,牵着她的那只手,一直没松开。
她抬头问他:“顾启,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夏至?”顾启侧头看她,桃花眼分外迷人,唇角一弯,露出右脸颊的酒窝。拽痞少年,瞬间变得温柔,声音听起来也是温柔的,仿若卷起了无尽春风:“小奶包,知道你叫夏至,这是朋友间的基本准则。”屁的基本准则!
只是因为,他想了解她多一些,始于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