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银匠店里有个才十三四岁的学徒,给他师父帮忙路过柳致远身边,便以为这话是和他说的,直接接了这么一句。
正在制作银镯的老银匠抬头就要喝止自己这位学徒,却见柳致远并没有任何反感之色,而是来了兴趣,问道:“你家中也是种地的?”
“是啊。”
小学徒点头,柳致远便又多问了几句,家里几口人和几亩地,怎么好端端的出来做学徒。
最后这个问题老银匠还看了一眼柳致远,似乎不太高兴。
不过他这学徒憨里憨气的,他都来不及阻止,人家就把家底全抖落出去了。
在听见这位家里拢共种着四十亩地的时候柳致远还很惊讶。
田地还不少呢。
可是少年又说他家一共十七口人,且这四十亩里有三十亩都是开垦的荒地时,柳致远不说话了。学徒还说这样的荒地伺弄几年也不过是下等田,种出的粮食收成,风调雨顺顶好的时候一亩地也就能将将到达一石。
若是遇不到风调雨顺的,来年他们家就只能吃三十亩草根。
而剩下的十亩里,其中只有三亩上等田,其余的都是中等田。
柳致远在心里默默估算着一家十七口人在风调雨顺的时候最多一年就不到五千斤的粮食,去掉交的税,就剩两千多斤。
一年忙到头也就糊个饱饭,想再多的进项或者攒钱,纯靠种地那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
像他这样半大小子,正能吃垮老子的年纪,能够找个门路出来当个包吃包住的学徒已经是万幸了。对此,听见他这描述,柳致远没忍住笑着看向了已经脸黑到不行的老银匠了。
柳致远和这学徒说完话,忽然就对未来自家离开苏府之后的生活有了几分担心。
光种地的话,他们一家三口不说会不会种地,就是纯靠体力都种,也种不了几亩。
听着学徒说着如今这土地产出,种少了没得吃,种多了他们也没这个实力。
况且,这地也不是说他们想种就种这么简单。
你要买地,上等良田一亩价格最低也要十两,中等田地最低也要六两。
别看这田看起来都贵得让人买不起了,可是乡下地头里,好些的田根本不愁卖,多得是乡绅富户买。人家也不是一亩亩卖的,连片的十好几亩好地一起卖了,那乡下人家哪来的银子一次买完?就学徒他们家那十亩地还是他祖父早年和村里其他几户人家共同凑银子买到,然后分到的那点些田。这样一算,柳致远的压力忽然就来了。
他老子娘留下的那些银子若是真的买了地,再盖个房子那他们手里确实没什么存款了,到时候基本就是他们一家日后只能老老实实、累死累活地种地。
每年还有可能面临徭役,那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若是拿这钱做个小本买卖,日后不说成为首富,小富则安应该……
忽然,就在柳致远念头刚刚有些通达,他的头痛了起来。
这痛意来自于这身体的原主,柳致远此刻的脑子里根本不受控制似的,从里面不断冒出“科举”这个念头来。
这可是科举啊!
柳致远深吸口气,正视起了自己一直不太想面对的这个问题一难不成他真的要走科举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