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间一阵慌忙的脚步声,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泪流满面的书瑶:
“老爷!老爷!夫人不好了!”
沐凡头皮发麻,他知道里头正在讨论正事,又清楚夫人情况,既不敢给书瑶放行,又不敢拦住书瑶,只能开口道:“老爷里头有客人呢!”
书瑶攥着沐凡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正院的方向:“夫人……夫人她不清醒了!”
沐凡吓得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书房的方向。
里头的人显然也听见了这番对话,门被从里头推开,顾屿时脸色冷沉地踏出来,后头跟着一位身着官服的人,那人一脸惊疑不定,但也听出府上是出了事,当即拱手:
“府上有事,下官就不打扰了,望请大人明日到大理寺,再议详情。”
顾屿时没拦着人离开,他快步朝着正院走去,声音传过来:“去请太医。”
正院内一片兵荒马乱,李太医急匆匆赶到,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一剂猛药灌下去,猛药伤身,但这种情况,再不下药,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临走前,李太医看见顾屿时立在床前的背影,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顾府上,看来也不是一片清明。
封温玉只觉得四周很吵,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灌入她口中,那味道好苦,让她有一阵的反胃,她难受得想哭,想要抬手,却仿佛身上压着一座山,不知过了多久,那座重山逐渐减轻,她终于能睁开双眼了。
入目的是外间的一片暗色,还有站在床前的顾屿时,他有一半身子隐在阴影处。
她昏迷了许久,声音依旧呕哑:“你……怎么在这里。”
顾屿时听见这番话,他从阴影中走出来,语气不明地反问:
“不然我该在何处。”
夜深人静,他本就该出现在此。
封温玉疲惫地闭眼,病情耗费了她所有的心神,她不想和他争吵,她安静下来,艰难地转过身背对向顾屿时。
她环抱住自己,蜷缩在锦被中,单薄的脊背撑不起宽松的亵衣,衬得她越发消瘦。
顾屿时怔愣地看着这一幕,沉默下来。
她之前也消瘦得这般厉害么。
封温玉不知道太医给她开了什么药,但很清楚感觉到阵阵虚汗溢出,身体似乎也变得轻松了点,她背对着众人,不知何时室内灯光黯淡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有人躺在了她身后。
封温玉浑身一僵。
她快速转过身,语气震惊又急促:“……你、咳咳……做什么!”
封温玉很难理解,经过二人昨日争吵,他怎么还能理所当然地躺在她身边。
封温玉不知道怀着什么情绪,竭力地想要推开他,但她那点力道只是徒劳,顾屿时闭着眼,看也不看她,语气冷沉:
“我就在这里。”
她这一番情绪汹涌,浑身又溢出了些许汗,她又有点难受了。
她动了动,想要起身。
手腕陡然被人攥住,有人在昏暗的室内一错不错地看向她:“你要干什么。”
封温玉不想和他说话,极简地丢下四个字:
“和你无关。”
然而顾屿时比她更强硬:“躺下。”
封温玉不喜他的强硬,昨日的对话还回荡在脑海,她不想和他同床共枕,她抽了抽手,没能抽出来,只能艰难地一只手撑住身体,她无可奈何,低声喊:“你放手!”
顾屿时借着浅淡月色将她苍白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
他昨日一夜未曾睡下,又有心底莫名情绪作祟,如今疲惫得紧。
封温玉再一次挣扎时,他不由得抬眸直视封温玉:
“封温玉。”
他说:“能不能别闹了。”
空气倏然安静。
封温玉僵硬在原地,顾屿时的声音清楚地传到她耳里,有寒意一寸寸席卷全身,叫她手指都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他又叫她别闹了。
仿佛不论她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在胡闹。
她自嘲地扯唇:
“……顾屿时,在你眼中,我便是这般喜欢胡闹的人吗?”
顾屿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这种沉默逼得她几乎要窒息,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人在难过时,便想要言语化成针:
“既然相看两厌,为何不放我走?”
她在质问他。
顾屿时想要嘲讽,但她脸色苍白得仿若要消融月色中,于是,他只能平静地说:
“你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