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恍若未闻,她站直身体,无视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或好奇、或鄙夷、或畏惧的目光,努力维持着太子妃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她抬起头,望向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承恩门。门内,是深不见底的回廊和重重殿宇,是权力的中心,也是她复仇的起点,更是吞噬她的深渊。
“走吧。”孙嬷嬷面无表情地转身,率先朝门内走去,步履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苏晚在春桃的搀扶下,艰难地迈开脚步。每走一步,都感觉脏腑在隐隐作痛,识海也因之前的冲击而残留着针刺般的余痛。嫁衣上的血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目。
刚踏入承恩门,穿过前庭,还未到达举行仪式的正殿昭阳殿,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回廊转角处,孙嬷嬷和李嬷嬷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身材肥胖、穿着体面管事嬷嬷服饰、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悍的粗使婆子,如同门神般堵在了回廊中央,恰好挡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新来的太子妃娘娘吗?”胖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嘲讽,“老奴赵氏,忝为东宫内院管事嬷嬷,给娘娘请安了。”她嘴上说着请安,身体却纹丝不动,甚至微微昂着头,用鼻孔看着苏晚,毫无敬意。
孙嬷嬷和李嬷嬷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后半步,垂手而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姿态。显然,这是东宫内部给这位“不祥”太子妃的下马威!
“赵嬷嬷。”苏晚停下脚步,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何事拦路?”
“拦路?老奴可不敢!”赵嬷嬷夸张地拔高音调,指着苏晚染血的嫁衣前襟,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刻薄,“只是娘娘您这身行头…啧啧,血迹斑斑,仪容不整,还带着外头的晦气!就这么去见太子殿下,行拜堂大礼?岂不是亵渎祖宗,玷污了东宫的清贵之地?!”
她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晚脸上:“按宫规!新妇入府,需得净身更衣,焚香除秽!娘娘您这身‘血衣’,必须立刻换下!还有这脸…也得重新梳洗上妆!否则,休想踏入昭阳殿半步!”她一挥手,身后那两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一步,如同两座铁塔,带着压迫感,伸手就要来拉扯苏晚!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家小姐!”春桃吓得脸色煞白,却鼓起勇气挡在苏晚身前,声音带着哭腔。
“滚开!没规矩的贱婢!”一个粗使婆子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狠狠将春桃推搡在地!春桃痛呼一声,额头磕在回廊柱子上,顿时青紫一片!
“春桃!”苏晚眼神一冷!
就在那粗使婆子的手即将抓住苏晚染血的嫁衣臂膀的瞬间——
嗡!
袖中的“焚魇”匕首,仿佛感应到主人被侵犯的愤怒和强烈的恶意,猛地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嗡鸣!一股灼热的气息瞬间透袖而出!
那粗使婆子只觉得手指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灼痛传来,让她“嗷”地一声惨叫,触电般缩回了手!惊骇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却剧痛无比的手指!
“妖…妖女!你使了什么妖法?!”赵嬷嬷也被这诡异的景象吓了一跳,指着苏晚尖声叫道,色厉内荏。
周围的仆役们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看向苏晚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苏晚没有理会赵嬷嬷的尖叫。她缓缓弯下腰,将摔倒在地、额头红肿、泪眼婆娑的春桃扶了起来,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沉静力量。
“小姐…”春桃又惊又怕又委屈。
苏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怕。然后,她缓缓直起身,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眸,此刻却如同凝结了万载寒冰,平静地、毫无波澜地看向惊疑不定的赵嬷嬷,以及那两个面露惧色的粗使婆子。
“东宫规矩?”苏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回廊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本宫今日,便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规矩。”
第三节:血尺惊澜,凤鸣初啼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晚动了!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迟滞。但她的目标极其明确——不是赵嬷嬷,也不是那两个婆子,而是旁边一个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柄用于象征性惩戒犯错宫人的、乌木包铜戒尺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早已被眼前的冲突吓傻,呆立原地。
苏晚一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未及反应的瞬间,伸手稳稳地拿起了那柄沉重的乌木戒尺!
入手冰凉沉重。
“你…你想干什么?!”赵嬷嬷被苏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晚没有回答。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戒尺,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平静地扫过赵嬷嬷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胖脸。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苏晚猛地举起那柄沉重的乌木戒尺,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狠狠朝着自己的左臂——那染血的嫁衣袖口处,用力砸下!
啪!!!
一声沉闷而响亮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回廊中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