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目，空冥却丝毫未有迟疑，他狡猾地闪避，趁乱还给屠灵一记重击，然后逃之夭夭。
屠灵追赶不及，让空冥得了机会瞬间杀到海棠身边。
海棠左支右绌，力有不逮，一时间连连后退竟被逼得有些狼狈。
可她躲得再快，也快不过天生速度的空冥，眼见一爪将要勾住她，海棠旋身一掌，空冥亦是一掌。
两掌相对，互相震得对方麻痹。
海棠更是几欲摔倒，也就是此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拦腰止住了她的颓势。
众人见这突兀的一抹月白降临这血淋淋的地界，皆是一愣。
海棠也怔了一下，似乎也在分辨眼前究竟是真实还是错觉。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回来送死么？好，我成全你！”空冥见之发狂，胸腔发出嗬嗬杂音，紧接着一点点金光从他的胸口里透出来。
海棠皱紧了眉，心不可抑制狂跳起来。
随着空冥拉长的咒语声，海棠与修明对视一眼，表情双双剧变！
是法器！
继而乾坤钵飞速自转着从空冥的胸口飞出，伴着空冥吟唱的禁咒，它变得巨大无比，盛大的金色笼罩了整个炼狱城。
乾坤钵应该被她锁在人界无量山才是，何时落到空冥手中的？
海棠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地面就猛地震荡起来，拱起陷落，一浪高过一浪，所有人都慌乱地四散奔逃，场面愈发的混乱。
空冥真是疯了，他竟然不惜开启法器毁了全城，手握杀器，也难怪会如此有恃无恐。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都开始显现裂纹。
若是她未曾熔铸魔剑，以天下至纯至坚的玄陨石做武器或许还能劈一劈，海棠一边疾速移动，一边想着办法。
如果不能阻止，魔界将会毁于一旦。
同时空冥则疯魔般高喊着：“要么得到！要么毁灭！”说完直接开启自毁的灵府禁咒，金钵响应着光芒一漾，发出足以慑服万物的璨光。
大风狂舞，海棠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冲锋上前，却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比她更快投进湮灭万物的金光里。
霎时，时间似乎凝滞了……
修明的周身仿佛辟出一块无尘之地，遥遥地，回首看向海棠，眸光轻颤，似有千言万语来不及，尽归无穷无澜的眼波。
身祭法器。
他将修炼千年的自己尽数奉献，阻止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乾坤钵发出一声呜咽，过了片刻，尘烟消散，钵掉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尔后抚慰人心的灵雨突降，遍撒全城。
所有人愣愣地看着地下的深坑，只有海棠默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年少不知情爱，是他给了她朦胧情思，然后又决绝抽身，哪有这样的道理？
爱恨两清，从此陌路，他又偏要回头，最后让她亏欠，还而不能，哪有这样的道理？
修复的灵雨落在身上给人镀上一圈柔和的光晕，海棠静静地看着生还的众人们单膝下跪，朝着深坑致礼。她竭力控制住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屠灵找过来时她分外平静，仿佛刚刚以身祭器的真是陌路人。
“城主。”她牵来一个孩子，孩子哭闹着要找哥哥。
海棠垂眸盯了厄夕半晌，“交给红桑好好看顾吧。”
她们都明白，这是魇魔族唯一的血脉了。
天地终归平静，亲卫们打扫着战场，海棠站在原地仿佛雕塑，直到有人叫醒她——
“小海棠。”
地牢也震塌了，于是枕青山大摇大摆地晃出来，他面带微笑神色自若：“茱萸如今住在哪儿？我的房子震塌了，同她挤挤去。”
“师父葬在招摇山。”她失了灵魂般应答。
“招摇山是个好地方啊……”他仿佛陷入某种回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旋即，枕青山自是摇头失笑，大步离去。
走了没几步，他转身招手，“小海棠，忘了告诉你了，只要通灵一魄还在，人死亦可复生。”
一语惊醒。
当初逼修明入魔时，海棠并没有真的捏碎他的通灵一魄，而是悄悄地将其埋在自己的灵府深处。
闻言海棠立即推开灵府厚重的大门，原先内里满目疮痍，现在龟裂土地的夹缝间已经开出小小的春芽。
她释怀一笑。
却原来，人间一堕千千劫，犹爱月光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