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紧随而至的惊雷仿佛就在耳边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雨坪镇的这场秋雨,下得实在太过诡异。它不似寻常秋雨那般缠绵悱恻,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不顾一切的姿态,仿佛要将整个镇子都吞没在无尽的水汽之中。
镇子北部的山坡上,地势本就陡峭,零零散散地住着几户人家。他们的房屋大多是就地取材建造的土坯房,结构简单,在这种罕见的持续暴雨面前,显得尤为脆弱不堪。
李伯家的屋顶早就开始漏雨了。浑浊的雨水顺着房梁的缝隙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在地面的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吃力地挪动着家里几乎所有的盆盆罐罐,试图接住那些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这鬼天气!下起来就没个完了!”李伯一边手忙脚乱地用一块破布去擦拭被淋湿的桌腿,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老天爷是看我们这些穷骨头不顺眼,非要往死里折腾不成!”
他七八岁的小孙女,梳着两个小辫子,也懂事地拿着一个小瓦盆,踮着脚尖,想要接住另一处新出现的漏水点。可屋顶的漏水点越来越多,淅淅沥沥变成了哗哗作响,盆里的水很快就满了,溢了出来,溅湿了小姑娘的裤脚。
“爷爷,接,接不完了……”小孙女带着哭腔喊道,看着越来越多的水线从屋顶落下,小脸上满是无助和恐慌。
雨势在雷鸣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凶猛了。狂风卷着暴雨,如同鞭子一般抽打着单薄的土墙,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屋外的水声已经连成一片,轰鸣着,仿佛有怪兽在山坡上咆哮。
李伯看着这情景,心里也越来越沉。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秋天有如此猛烈的暴雨。他抬头望了望不断滴水的屋顶,又看了看外面被雨幕模糊的山坡,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
“挨千刀的贼老天……”他正想再骂一句,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就在这时——
轰——!!!
一声与雷鸣截然不同、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骤然传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又像是整座山峦发出的怒吼。
李伯只觉得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随即,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屋后猛冲而来!他甚至来不及转头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木头断裂和土墙崩塌的刺耳声音混合在一起。
眼前一黑。
黏稠、冰冷的泥浆瞬间裹挟着碎石、断木和房子的残骸,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间简陋的土坯房彻底吞噬、冲垮。
李伯和他那惊恐的小孙女,连同他们赖以生存的家,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泥石流面前,消失在了狂暴的雨幕之中。
李伯家的悲剧,并非孤例。
那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如同吹响了毁灭的号角。紧接着,整个雨坪镇北部的山坡,都仿佛活了过来,或者说,是死神张开了它泥泞的巨口。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取代了单纯的雷声和雨声,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在惨白闪电的短暂照亮下,可以看到一条条、一股股黄褐色的洪流,裹挟着砂石、断裂的树木、破碎的家具,甚至还有依稀可辨的人影和牲畜,从陡峭的山坡上狂暴地奔涌而下!
那些零零散散、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坯房、茅草屋,在这股暴力得近乎不讲道理的自然伟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一间、两间、三间……几乎是眨眼之间,山坡上那些微弱的灯火就接二连三地熄灭了。房屋被泥石流直接撞碎、吞没,或者被巨大的冲击力连根拔起,如同玩具般被卷入泥泞的洪流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哭喊声、惊叫声、牲畜的悲鸣声,刚刚响起,便被更大、更持续的泥石流轰鸣声和暴雨声所淹没,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毁灭的气息。
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并未止步于山坡。
泥石流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冲下了山脚,直扑雨坪镇北部边缘的街区!
镇北靠近山脚的几排房屋,首当其冲。居民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听到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越来越近,随即,冰冷刺骨的泥浆便撞破了门窗,冲垮了院墙,甚至直接将一些结构不甚牢固的房屋推倒、掩埋。
污浊的泥水带着各种杂物,迅速涌入了镇北的几条街道,原本还算平整的青石板路转眼间就被厚厚的淤泥所覆盖。低洼处的积水迅速上涨,变成了浑浊的泥沼。断裂的木头、破碎的瓦片、各种生活杂物随着泥水四处漂流,一片狼藉。
平日里还算宁静的雨坪镇北部,此刻已然沦为一片泽国,更准确地说,是一片被泥石流肆虐过的灾难现场。山坡上,原本熟悉的轮廓被彻底改变,留下的是一道道狰狞的、黄褐色的伤疤;而镇北的边缘,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蹂躏过,房屋倾颓,街道阻塞,处处弥漫着绝望和毁灭的气息。
江湖门客栈的大堂此刻异常安静。
窗外是泼天也似的暴雨,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屋檐和窗户,汇成一道道水流沿着墙角淌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大堂内不得不早早点起了几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却也映照出空荡荡的桌椅,没有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