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卿都爬到墙顶了,也没瞧见一个有所疏密的所在,她甚至在想承恩寺里也不知有没有狗洞一类,眼下情况特殊,她能屈能伸爬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走投无路之时,身后忽然有人小声唤了她一声“皇后娘娘”,带着几分胆怯。
夏浅卿转身。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双手捏着衣带站在柳树旁,一改初见时的嫩黄裙裾,一身素雅的白,发上别一根木簪,想看又不太敢看她,几分畏葸。
夏浅卿扬眉:“是你?”
正是那日在长明宫前,险些被慕容溯掐死的黄裙女子。
少女嚅嗫一番,大着胆子几步上前,应是想要屈膝行下一礼,然而许是太过紧张,竟然左脚往右脚一绊,“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夏浅卿身前。
夏浅卿:“……”
少女眼中瞬间疼得激起泪花,但仍是强忍着痛意道:“还未来得及多谢当日娘娘的救命之恩。”
夏浅卿扶起她:“无妨。”
少女仍未起身,沉默了片刻又道:“当日串通长明宫中侍女,让陌生男子进入后宫,是我等昏了头脑,多谢娘娘不罪之恩。”
“无妨。”夏浅卿道,“那日之事本就不是你所谋划,何罪之有?”
少女一怔。
的确,那日之事,她与那名黄裙女子俱是一无所知,一切尽是那绿裙女子……吏部侍郎的女儿赵莞儿谋划。
赵莞儿只与她们说,圣上近日要大选秀女,容许官家小姐入御花园游览,所以邀她们同游。
她当时不曾多想,直到在御花园遇见夏浅卿,又见赵莞儿轻车熟路,更是直往长明宫而行,目的性极强,才察觉异常。
“莞儿她,以前并非如此……”少女垂眸,小声开口。
分明是正室所出的赵莞儿,因为母亲早死,备受家人宠爱,幼年时也曾是人人歆羡的掌上明珠。直到吏部侍郎有了续弦,那女子多番打压赵莞儿,又颇有心机,每每在吏部侍郎面前哭的梨花带雨,貌似诸般隐忍,将过错尽数推到赵莞儿身上。
一来二去,赵莞儿便在其父眼中落得了个刁蛮任性的印象。
赵莞儿在家中受辱非常,只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好好教训那续弦,也不知怎么就做出了这种栽赃陷害的糊涂事。
夏浅卿闻言一叹。
当今世事,女子势弱,仅凭一己之力便要出人头地当真是难上加难,所以赵莞儿才想着攀附慕容溯,借此一飞冲天。
奈何,仰他人荫泽,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夏浅卿:“赵莞儿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归罪于她。”
少女颔首应是,自言自己乃是陈太尉陈禹之女,唤作陈若蔚。
因今日是祖母的忌日,祖母生前极其疼爱她,又时常到承恩寺礼佛,这才上山,想为祖母祈福。
“没有想到,陛下和娘娘今日也会来此。”见夏浅卿没有责备之意,陈蔚然胆子也大了些,抿唇歉意一笑,顿了顿,忍不住又问,“只是……怎么只见娘娘一人,陛下呢?”
夏浅卿缄默,片刻后问:“你可知此处可有密道之类,可以直通山外,不被他人发现?”
她其实只是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毕竟要知道也是寺内的和尚,然而这些和尚显然已被慕容溯下了命令,不管问什么都是三缄其口,一个个堪比哑巴。
而陈若蔚一个官家小姐,又不在寺内吃穿,想来不会比她多知晓多少。
没想到陈若蔚怔了一怔后,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望了眼四周一圈,小声道:“娘娘请随我来。”
……
慕容溯睁目之时,日光仍悬挂在偏于东方的天幕之上。
鼻尖是浅浅淡淡的安神香,后颈位置钝钝的疼,能看出夏浅卿落下那一掌时当真恼急,丝毫气力都不曾保留。
在佛堂大殿前,他受制的只有身体,神智从始至终保持清醒,不论是那些妖物如何作祟,还是燕太后所做所为的一切。
又或是,夏浅卿如今要决然……弃他而去。
他于屋内静坐几个呼吸,抚住额角,瞳仁深幽,低声而唤:“彦平。”
房门吱嘎作响,方彦平俯首而入,拜下一礼。
慕容溯眸色平缓。
“将囹圄禁栏打开。”
待囹圄禁栏笼罩起整个承恩寺,任何人,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