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距离江宁数千里,即使快马加鞭,也需三四日能至,她靠着灵力可以日行万里,可慕容溯无论如何也不该能在短短一日到达江宁。
黑金沉铁打造的轿子前,侍卫恭敬俯身,挽起轿帘。
众人屏气凝神,匍匐叩首,不敢看上哪怕一眼。也有胆子大的人在人群中偷偷抬眼,想要借此难得时机,一窥天颜。
只见一只骨节修长玉白的手,自轿中缓缓递出,随即一人俯身向前,自轿中迈出。
一身玄青绣金丝暗纹衮袍,束白玉簪,只留下几缕散发垂在颊侧,随他起身的动作划过墨玉一般的长眉。
算不得什么华贵张扬的装束,甚至还有些简朴,却越发突显这人眉眼精致,恍若天人。
夏浅卿伫立原地,遥遥望入他凝睇而来的眼眸,蹙眉而唤:“……慕容?”
的确是慕容溯,面容,神态,气息,无一不是。
“你怎会到了江宁?”夏浅卿几步走到他的面前,抬手触上他的侧脸,“你是如何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到了江宁?长翅膀飞过来的,还是……”
落在他脸侧的手向下一转,在众人惊呼声中,骤然发力一把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夏浅卿眉眼不动,字字陈述:“还是……你根本就不是慕容溯?!”
她与慕容溯朝夕相伴,熟悉慕容溯的一切,也笃定这人从面容到神态到气息都是慕容溯没错,可她也笃定,这个人不是慕容溯,起码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慕容溯。
“这是第二次见你了吧?”夏浅卿掐住他的脖子,眉眼肃然,“第一次是在承恩寺外,你在慕容溯的体内,头戴兜帽,我也是像今日一般掐住你。”
“慕容溯”不挣不扎,垂眸凝视着她。
这人和慕容溯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他身上浑厚窥不见底的灵力从来没有在慕容溯身上出现外,几乎就是慕容溯本人!
可世间如何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即使是双胞胎也不见得会一模一样!
夏浅卿心底烦闷非常,手心力道随之一重,将人一把掼上马车:“说!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慕容溯?!”
“慕容溯”抬指轻轻抚过她的耳后,笑了一笑。
“我来江宁有件遗留事宜需要处理,处理完便罢了,实不该来见你。可我又忍不住想见见如今的你,是何种模样。”
他也不顾被她掐住的脖子,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开口。
“我的好卿卿,莫要太过辛苦。注定更易不了之事仍是执着,只会白白招人心疼。”
夏浅卿瞳孔一缩。
待她反应过来,手底轰然再次发力时,“慕容溯”已然身形一裂,薄雾一般碎在她的手中,四散消逝。
再无一丝痕迹。
夏浅卿怔愣收手。
也顾不得周身之人反应,她身形一化,眨眼消失。
……
夏浅卿回到昭明宫时,已经过了夜半子时。
宫灯长明,玉楼锦绣。
慕容溯早已就寝。
宫人侍候外间,昭明宫中只余几盏烛火微荧,映着床上沉酣睡梦的人昏惑不清。
夏浅卿恍惚良久,慢慢靠在塌边,伸手想要触上那张灿若云锦的面庞。
白日里将那“慕容溯”击碎时,也不知为何,她的心底陡然空了一块,好像真正的慕容溯散在她的手心,灰飞烟灭。
那一瞬间,她脑中混沌一片,叫嚣着让她快些回宫,快些看一眼慕容溯,看一眼慕容溯是否安好。
如今真真切切看到人,她吊了大半日的心,才有几分落到实处的感觉。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慕容溯。
身无灵力,气息清幽。
只是在指尖将要触上他的面庞时,夏浅卿动作一顿,还是慢慢蜷回指尖。
慕容溯一向睡眠极浅,非常容易惊醒,好不容易点了安神香睡着,若是被她吵醒怕是很难再次入睡。
况且她还是偷溜回来的,更不能被这人发现。
夏浅卿托腮倚在榻上,感受他平稳的呼吸,瞧着他纤长的睫毛忍不住出神。
说不说慕容溯的毛病真的不少,洁癖,失眠,性情阴晴不定……话本子里男主人公的标配毛病他基本都有一些。
但那什么只要女主人公陪在男主人公身边,男主人公睡眠立刻转好的标配,这人偏偏没有。
她苏醒后身子一直偏于虚弱,慕容溯从来没有碰过她,即使最初在一起睡,也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她知晓慕容溯入睡困难,当时还特意问和她一起睡有没有改善的作用,被慕容溯不屑一顾,嘲讽她以为自己是行走的安神药吗。
后来夏浅卿才知晓,和她一起睡,慕容溯不仅睡眠没有改善,反而因为她半夜翻身踢被睡眠质量越发差劲,别说行走的安神药,慕容溯没说她是行走的“扰人精”就不错了。
还不如折腾安神香,点上了更能让慕容溯睡个好觉。
夏浅卿揉着脖子叹息话本子果然都是骗人的,又轻手轻脚起身,走到香炉前拨拢了一下香灰,觉着这香味好像有些浓郁,鼻子凑上去嗅嗅。
一吸香灰直接呛入鼻子——
夏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