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到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谢府门前几株珍珠李被打得花瓣残落,落了一地。
谢辞昼绕过满地残花回到书房。
元鸩早已等候在一旁,而见了谢辞昼后却开始犹犹豫豫。
“说。”谢辞昼自顾脱着被雨打湿的外裳。
“属下方才跟着少夫人屋里的丫鬟,见她抛了这些东西。”
谢辞昼将外裳递给元青,身上只着一件霜色中衣。
没了宽大外裳遮掩,过分合身的中衣裹着他遒劲的肌肉,行动间忽而绷紧忽而放松的肩背与手臂充满力量。
“什么东西?”
元鸩本以为是什么妖邪之物,偷偷捡回来能够交了前一阵子谢辞昼命他查探少夫人与能人异士的差事。
然而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后,却发现......
元鸩不语,谢辞昼沉着脸走上前,在摊在地上杂乱堆砌的物事前停住脚步。
打眼看去,有书信,有字画,还有......银票?
四周空气骤然紧张,元鸩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谢辞昼看着这些东西就像看着私通之物一样愤怒。
“退下。”
元鸩得令退了出去,元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说,退下。”声音分明平淡,但是听在耳朵里却像厉鬼催命。
元青连忙跑了出去。
谢辞昼俯身看着那堆东西。
先是打听闻令舟行踪,后是摧毁书信银票等物......
几日不见,林笙笙竟然敢做到如此地步?
她胆大狂悖,真实的她与平日里乖顺娇柔之态完全不同,未尝做不出这些事......
回想起前几日在宝香楼门前远远看见闻令舟,那副蠢蠢欲动、势在必得之势,不是谢辞昼的错觉。
没由来的,谢辞昼又想到那日街上殷围与众人对林笙笙的嘲讽与调笑,还有过往那些通红的眼角与向他奔来而沾湿的裙角。
他两年前曾审过一位官员家中妻子与情夫私奔未果后谋杀丈夫的案子。
官员日日买醉流连花丛,对妻子非打即骂,遍体鳞伤的妻子苦于官员淫威许久,后来对日日照顾自己的医者起了情谊,二人私奔时被官员捉回。
情夫被当场杖杀,妻子也被官员打残幽禁在家中。
后来官员被妻子毒杀。
那时谢辞昼为这位妇人减刑。
“夫妻本为一体,若有一方不仁,就休怪另一方不义。”
“官员本就是咎由自取。”
不仁......不义......咎由自取。
窗外打进来的晴光有些刺眼,投在一堆书信上映得一片白晃晃,谢辞昼又想到那日棠梨居蝶花纱帐中,那片冷月下莹白的肌肤。
闻令舟也见过么?
他拿起一段残破的绢纱,上面是被利刃划开的青鸟双飞,笔笔细致入微,翩飞的羽毛随风舞动,可见绘画之人的用心良苦。
一旁是两颗通红的珊瑚珠子,润泽耀眼,可见费心挑选花了多少银钱。
再一旁,是数封信笺。
从来无所畏惧的谢辞昼,此事竟然有些不想打开那些信笺。
是怕,还是别的?
谢辞昼把脑海里忽然冒出的问题甩开,怕?不过是几封腌臜书信,又有何惧?
院子里静默无声,房间里落针可闻,只有信纸被翻开的声音细碎。
【辞昼哥哥,天气渐凉记得添衣,我知道这些都是废话,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说。】
【你为什么不收我送你的扇坠呢?我以为你会喜欢墨玉......不过没关系,我下次换青玉送你。】
【辞昼哥哥......】
翻开信笺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封每一件,字字句句不离三个字——
谢辞昼。
思念哀怨如泣如诉,从前他觉得烦躁的话语如今竟如一股清泉汩汩流过。
谢辞昼猛然抬头,再看身前这些......忽觉一道清甜气息在毫无防备间沁入肺腑。
分明是他最不爱的甜香,分明是纠缠不休的词句......
分明是林笙笙。
一切水落石出。
忽然听见妻子心声本就是意外,并不是有人刻意为之,更不是有人表里不一。
从前那些温柔追随是真的,是他固执己见,疏离淡漠,伤了她的心。
那些少女怀春时的眼泪与苦楚如今都化作一句句腹诽与......
别的心思。
谢辞昼将割裂的绢纱卷起,将那两颗本该属于他的红珊瑚珠子放入书案的都承盘上,最后,将几十封拆开的信笺一一收拢。
既然林笙笙想要这些,那给她便是,圣上有意缓和世家与新贵的关系,也无可厚非。
既是为了谢府安宁,也是为了.....
谢辞昼没再想下去。
夫妻一体,他应该慢慢接受林笙笙。
“元青。”
元青进来时,屋里莫名的威压已经消失,就连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也被收拾好了。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书案前手执卷宗的谢辞昼,只听他漫不经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