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丫头,你这是要去哪儿?”
抱紧包袱快走两步,隔壁院门陡然“嘎吱”一响,邻居郝大娘端着簸箕走出,眯眼将姚映疏扫视一通,疑声问道。
姚映疏她爹姚二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娶的媳妇却像是个大家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但她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说话做事极有条理,拒绝丈夫给女儿取名“姚三桃”,沉吟过后取“映疏”二字。
痛失女儿取名权的姚爹思来想去,给她取了小字“欢欢”,期望她一生欢喜。
爷奶叫不惯姚映疏的名字,后来叫她欢丫头。村里长辈一听,也跟着如此叫。
此时此刻,姚映疏暗道不妙。
邻居郝大娘好管闲事,爱凑热闹,嘴又松,与大伯娘关系不错,若是她说漏了嘴,她还能跑得掉吗?
心思百转,姚映疏托起手中包袱,笑盈盈道:“最近打了不少络子,正准备拿去镇上绣庄卖,大娘这是打哪儿去?”
郝大娘盯着藏蓝色包袱,语气泛酸,“这么多,得卖不少钱吧?”
姚映疏叹气,“看着多罢了,实则不值几个钱。”
“大娘,不与你多说了,我赶着进县里呢。若是晚了回来得走夜路了。”
打声招呼,姚映疏步履匆匆。
郝大娘盯着前方小跑而行的少女,眼珠子转动两圈,回屋叫来自己的小孙子。
……
怕被人瞧出端倪,姚映疏奔跑的速度慢下,快步而行。
方才遇见郝大娘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头砰砰直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好在路上并无波折,只要越过村口那棵杨柳树就能平安出村。
二月的天,杨柳生出细小嫩芽,柳枝垂落,轻拂树下老妪花白发梢。
姚映疏垂着头,快速路过杨柳树下聊天的阿婆们。抬头瞄眼面前的小路,她松了口气,迈出最后一步。
“欢丫头。”
熟悉的声音仿若恶鬼的低语,令姚映疏如坠冰窖。
“急急忙忙的,你要上哪儿去?”
浑身僵硬转身,姚映疏抬头。
姚大周和陈小草就站在她两步之外,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拿眼睛狠狠瞪她。
树下阿婆们听见动静,纷纷朝这边望来。
深吸一口气,姚映疏艰难扯唇,“大伯,我去镇上卖络子。”
姚大周:“络子什么时候都能卖,我有事寻你,先跟我回家。”
姚映疏悄悄往后挪步,“我都跟人约好了,若是不去,万一她恼羞成怒,不再收我的络子怎么办?大伯你也知道,镇上的人大多傲气,看不上我们乡下人。”
姚大周最厌恶被自视甚高的城里人骂乡下泥腿子,姚映疏本以为大伯会恼怒,谁知姚大周脸上一丝情绪波动也无,冷静开口,“不收就不收,往后你也不用再辛苦打络子。”
姚映疏心里咯噔一下,余光瞟向身后小路,时刻准备跑路。
嘴里应付着,“那怎么能行?不打络子,我怎么给光宗买零嘴?”
“欢欢啊,我知道你疼爱弟弟,但凡得了什么稀罕吃食,总是念着他。”
陈小草朝姚映疏大步靠近,语气切齿,面上却含笑,使得那张蜡黄的脸越发狰狞。
她一把攥住姚映疏的腕子,咬牙笑道:“你对光宗好,家里也得使劲让你过上好日子不是?”
什么好日子!他们分明是要把她给卖了!
姚映疏不忿,张嘴便要对张目望来的阿婆们道出真相,“叔婆,我大伯……”
陈小草眼疾手快往姚映疏嘴里塞了把粉末,她猝不及防,被呛得弯腰咳嗽,喉咙咕咚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
“哎呀,欢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站着都差点能摔了,怎么样,还能走吗?大伯娘背你回家。”
陈小草假惺惺地扶住姚映疏关心。
姚映疏只觉浑身发软,昏昏沉沉的,看人都是重影。
她失了力,说不上话,只能任由陈小草把她背起,假模假样扮演好伯娘,满脸焦急地背她回去。
姚映疏神思混沌,眼前偶尔划过村里婶子打理的菜园子,偶尔又是从她身边跑过的一群小童。
扛不住药性的姚映疏最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醒来时眸底映着熟悉的房梁。
姚映疏眼珠转动,见是在自己屋里,平白松了口气。
她自嘲一笑,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该庆幸大伯和大伯娘还有些礼义廉耻,没直接将她送到别人府上?
默默平复心中沉郁,姚映疏双臂撑床。方一起身,身子重重砸下。
她深深吸气。
药性还未散去。
大伯一个农人,从何处弄的这种药?
房门开阖的“嘎吱”声打破姚映疏的沉思。
姚大周推门而入,“醒了?”
姚映疏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望着那双清澈双眼,姚大周蓦地叹气,“欢丫头,你别怪大伯,大伯也是没法子。你弟弟要读书,每年上交的束脩,加之笔墨纸砚,便是一大笔银子。你大姐出嫁这么多年,一连生了三个丫头,在姑爷家着实不好过,前些日子甚至放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