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静下心,认真看账本。
隔壁厢房。
谭承烨舒舒服服横躺在床上,嘴里嗑着瓜子,听两名小厮读书。
一想到姚氏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就想笑。
哼。
等着吧,这才只是开始呢。
读书声太过催眠,谭承烨听着听着开始打瞌睡,脑袋往柔软被衾一靠,刚要睡着,蓦地被一声高亢声音惊醒。
他烦躁地往耳朵里塞两团棉花,在床上一滚,“行了行了,你们先退下,小爷要睡了。”
吉祥吉福:“是,少爷。”
二人退后,谭承烨四肢往床上一摊,裹着被衾飞速入睡。
……
翌日。
天还未亮,隔壁已响起朗朗读书声。
睡梦中的姚映疏眉头紧皱,无意识偏头,翻身侧对墙壁。
声音越来越大,她缩进被衾中,将头牢牢蒙住。
可离得太近,即便如此,那声音依旧源源不断钻入姚映疏耳中,她猛地掀开被衾坐起身,趿拉着鞋披上外袍,迈着又沉又重,明显带着气性的脚步离开寝房。
深吸一口气,姚映疏压着脾气对坐在谭承烨房门口念书的小厮道:“大清早的,你做什么呢?!”
读书声骤然停顿,吉祥抬头,脸上赔笑,“是夫人啊,可是我们声音太大,将您吵醒了?”
姚映疏暗暗磨牙,“你说呢?”
“夫人莫怪。”
吉祥捧着书本作揖,真诚道:“少爷前日受罚后痛改前非,决心刻苦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为老爷争光,因此吩咐小的和吉福日日在他房前念书,用读书声将他叫醒。”
“若是打扰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少爷难得有此志向,您这做长辈的,也不能打击他不是?”
姚映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蓦地冷笑一声,听得吉祥汗毛直竖,后背发凉,艰难咽了口唾沫。
读成这样都不见起,想必那小少爷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姚映疏皮笑肉不笑应,“当然。他志向远大,我自是不能妨碍他。”
此话一出,吉祥顿觉紧张,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姚映疏高喝一声,“雨花,杏花!”
雨花几个丫鬟醒得早,一听传唤立即走出门来,“夫人有何吩咐?”
姚映疏指着吉祥,“少爷一心上进,要求吉祥用读书声将他唤醒,但这都这个时辰了,仍不见少爷醒来,想来是吉祥一个人的声音不够。”
“你们在这儿站着,吉祥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一直到把少爷叫醒为止。”
行啊,不让她睡是吧,那谁也别想睡了。
雨花几个应是,站到吉祥身后。
姚映疏双手环胸,抬起下颌,冷锐目光睇着吉祥,“念啊,怎么不念了?”
吉祥擦去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讪讪道:“夫人,几位姐姐还得伺候您呢,就不用了吧?”
姚映疏:“我用不着她们伺候。”
她双眼微眯,神情危险,“你不想念了,我找别人来。”
“别别别。”
吉祥连忙应,“小的念,念。”
姚映疏这才满意,“念吧。”
吉祥磕磕绊绊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①
雨花杏花跟着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几个姑娘粗使婆子的声音叠加在一处,一声比一声大,似夏日轰鸣雷声,能将屋顶捅破。
吉祥悄悄抬头看眼姚映疏,谁料正正对上她锐利的视线,吓得连忙低头,接着念:“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②
雨花杏花刚念到一半,屋里陡然一声稚嫩怒喝将之打断,“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沉重脚步声哒哒靠近,一张盛怒小脸映入众人眼帘。
姚映疏倚着门框,笑眯眯道:“儿啊,你想要上进,娘亲满足你,现在高兴吗?”
这么多人杵在门外,谭承烨呆了一瞬,下意识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
“少爷!”
吉祥匆匆截断谭承烨的话,一边给他使眼色,“昨晚不是您告诉小的,您要刻苦读书吗?”
谭承烨呆滞的脸上忽地神色变换。
他想起来了。
昨夜的确这么吩咐过吉祥,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把事情搞砸了。
小脸挤出难看的笑,谭承烨艰难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姚映疏笑容灿烂,“既然你醒了,那就继续吧。雨花,你去厨房取朝食。吉祥,一会儿少爷用膳时也要在他耳边念书。”
谭承烨跳脚,“什么?!”
姚映疏疑惑,“有问题吗?既是决定刻苦,那自然是一刻也不能停。还是说,这些话都是骗我的?”
她眉头上挑,表情耐人寻味,谭承烨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没问题。”
往好处想,虽然自损八百,但也伤敌一千。
不亏。
真的一点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