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粗糙的内壁紧贴着秦夜的脊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干燥灰尘的刺痒感。那首童谣,像一个冰冷的钩子,径直探入他的颅腔,把童年的幻觉和眼前的恐怖死死绞在一起。
妈妈把爸爸装进银箱…银箱!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阀门。那些在无菌病房和特殊学校训练间隙看到的“微笑标本”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带着消毒水冰冷的死亡气息。那些面孔…那些凝固在永恒满足表情下的面孔…他曾被教导这是最完美的“平静化处理”成果,是必要的牺牲……谎言!全是谎言!其中一个标本,那张因为“改造过度”而有些变形、却被作为失败案例警示展示的脸孔……他记得!旁边的全息标签曾短暂地停留了几秒:L-102-&bp;——&bp;“秦振嵘”!
父亲的名字。以冰冷的代号L-102-开头,以父亲的名义结尾。一个标签,将传奇与废物、存在与标本,残忍地焊接在一起。
那个“银箱”……就是那个密封维生舱吗?父亲那“消失的尸体”……最后变成了苏瑛研究所里,一具被永远凝固在微笑状态的解剖教学材料?为了“让怪物活下去”?为了他这个“-073-14号备用容器”?!
这个念头带着绝对的恶寒,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歌声再次飘近,仿佛就在下一个拐角的格栅后响起:“…让怪物永远笑着活下去…”这一次,他捕捉到了声音里极其细微的机械质感——不是纯然的童稚,而是夹杂了某种被处理过的、非人的精准回声。这不像随意的吟唱,更像是在扫描!利用声音的回波定位目标,就像某种高科技的声纳蝙蝠。
恐惧,纯粹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但秦振嵘基因里最暴烈的部分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退的困兽。退?无处可退!苏瑛的歌声就是步步紧逼的追魂索。留在这里,只会被那“精准的回声”锁定,成为另一个“微笑着活下去”的冰冷注释。
他必须动!必须向前!
秦夜用力将指甲抠进管道内壁的凹凸接缝里,用指尖的刺痛压下脑海里的翻江倒海和身体的僵硬。求生的本能,混合着撕裂真相的狂暴**,硬生生压过了生理性的反胃。他再次像一只在金属血管里爬行的壁虎,向着歌声传来的反方向,也即是管道更深、空气更陈旧污浊的地方,奋力匍匐。
金属摩擦皮肤的疼痛,狭窄空间里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反而成了对抗那诡异歌声的武器。他关闭了视觉和听觉的冗余感知,只留下触觉和肌肉记忆指引方向。肌肉紧绷如绞紧的钢缆,每一次手肘的屈伸,每一次脚趾的蹬踹,都用尽了全力,只追求一件事——无声!尽可能无声地移动!
童谣并未停止。它像一个无形的幽灵,时而在前方某个角落幽幽飘起,时而又仿佛缀在身后很近的地方。“妈妈把爸爸装进银箱…”每一次响起,都精准地敲在秦夜残存的理智上,几乎让他窒息。他强迫自己忽略歌词的内容,只捕捉歌声的方位和细微的频率变化,像雷达般在脑中绘制着追猎者和被猎物的位置图。
不知在黑暗中爬行了多久,秦夜感到自己的手臂都在轻微颤抖。就在这时,一丝极微弱的气流变化拂过他汗湿的鬓角。前方的管壁似乎开阔了一些,能隐约感觉到金属边缘的冷硬弧度。更重要的是,下方隔着薄薄的金属隔板,传来一种他熟悉的、极其微弱的背景音——那是主循环管道特有的低频“嗡鸣”!
“嗡……嗡……”低沉的震动让管道内壁微微颤抖。就在这稳定脉动中,另一组声音突兀地渗透进来:
滴…嗒…
滴…嗒…
那是液体缓慢滴落的清响。不是冷却水,带着某种粘稠的质感。
砰…嚓…
砰…嚓…
一个沉闷撞击声夹杂着硬物碎裂的轻响,单调重复。
秦夜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管壁上。在主循环的低频嗡鸣和液体滴落的背景中,捕捉到了更多——微弱的、此起彼伏的嘶嘶声,如同微小的漏气;尖锐、高频的“哒哒”声,像是电极在跳跃;接着,是更清晰的、某种粗糙金属关节被用力拧转的摩擦声——嘎吱!嘎吱!&bp;——就在正下方!
他的头皮瞬间炸开!
这声音组合…这混乱的“音景”,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视野被强制性地拉回那个惨白的头盔内部——
7岁。生日头盔的视野角落里。冷光映照下,一排排透明培养罐像冰冷的巨卵。其中一个罐体前,有东西在动!那不是胚胎,更大一些…像三四岁孩子的大小!但姿势极度扭曲!他正用额头和手肘,疯狂地撞击着厚重的罐壁!砰!砰!砰!一次又一次!罐内的营养液因为剧烈的冲击和内部结构损坏而出现气泡和细微的湍流。罐底标签被晃荡的液体折射得扭曲变形,但那些数字和字母的组合,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烙印下来:“-073-14”。
小怪物每一次不顾一切的撞击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声音,每一次撞击都让幼小的秦夜心脏紧缩,巨大的困惑和某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