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玉郎娶妻,不知愁煞了多少小娘子的芳心。
于是这一日,当崔颐身穿婚袍跨马迎亲过街,街道两侧不知多少小娘子痴痴望着,愁眉不展。
对许多娘子而言,她们并不会认为夫婿重规矩是什么缺点,甚至会认为这是君子之姿,称赞仰慕。
眼见着这位玉郎骑上了高头大马成了新郎官,但迎娶的并不是自己,多少娘子遗憾叹息。
迎亲队伍穿过州桥和东御街,很快抵达了温家所在的丽春坊,看到了门口那棵高大的广玉兰树。
六月末,玉兰花早已凋谢,只剩下满树枝桠。
队伍的乐师再度奏起乐,向女方家宣告到来。
作为新郎官的崔颐也在此刻依着规矩下了马,准备如天下所有娶妻的新郎官一样过五关斩六将,赢得美人归。
而温家人早已准备好拦门,温家三位公子堵在门口,一展自己所长来考校这位探花郎妹婿。
温淮安从商,精通算学,但恰好崔颐是太学上舍生中的一等生,算学律学也囊括在内,自不必说多么出类拔萃。
到了温景安这里就不必说了,两人同为今科进士,考校的东西便是两人最擅长的诗词。
两人你来我往,辞藻华美,层出不穷,不仅两人尽兴,周遭看客也过足了瘾,掌声喝彩几乎从未停过。
“妹夫果真不负一甲之名,为兄甘拜下风。”
崔颐拱手,谦虚客气道:“舅兄也不遑多让,才气斐然,委实过谦了。”
于崔颐而言,如温家二公子这般才德君子才值得结交一二。
这桩婚事父亲有一点说得没错,温家书香之家,门庭兴旺,正因为是地方升迁上来,门第才更简单清贵,于崔家而言是一门上佳的姻亲。
崔颐想过,若他心中无挂碍,那这门婚事他自当听从父母之命绝不违逆。
可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着自己的心意来的,为此他只能另辟蹊径。
尽管这个法子违背了他十几年来的规矩和认知,但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过了温家两位舅兄的关,只剩下最后一位三舅兄,崔颐看过去,目光在那张和温氏酷似的面容上顿了顿。
因为是龙凤胎,兄妹两生得极像,不过这张脸在温氏身上是明艳灵动,但在温曜安身上便有些精致秀气,好在温曜安气度英武爽朗,便不会显得女气。
这位三舅兄看样子是擅长武道,上来便要与他比划射术。
大公子温淮安觉得探花郎妹婿瞧着不是个精通武艺,便小声提醒三弟道:“记得小妹说的,莫要太刁难咱妹夫。”
当时小妹叮嘱出这话时,一家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调侃小妹。
但小妹出乎他们意料的稳重,脸皮都未曾红一下,人淡定极了,三兄弟刮目相看。
事实上,月安说这番话并不是什么心疼郎婿,只是她不想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快点被迎走她也好走完流程歇歇。
温曜安听着大哥的叮嘱,笑嘻嘻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将咱们妹夫如何的。”
然出乎意料的,这位瞧着清瘦文弱的崔探花射艺居然并未落于下风,让温家人尤其是温曜安刮目相看。
“是我小瞧了妹夫,还以为妹夫这样的读书人不善于此道,惭愧惭愧。”
温曜安面上多了几分欣赏,笑吟吟道。
崔颐面色波澜不惊,神情清淡道:“舅兄过誉了,宁和幼时身体不好,双亲便让宁和学习骑射剑术,便略懂一二,何况射术也是六艺之一,自当学习。”
温曜安暗自撇了撇嘴,心道不愧是汴梁的六艺君子,真是刻板标准。
过了温家人的关,崔颐被簇拥着入了门,先是去向丈人和丈母行大礼,温敬和林婉夫妻两看着这位优秀的女婿,脸都笑开了花。
“贤婿快请起!”
温家早已备好酒礼款待崔家人,并撒些市利钱,夫妻两便允准女婿去催迎望舒院的女儿了。
有官品的新郎官着官袍作喜袍,到了新妇这边便要穿着深青色的大袖连裳,配以凤冠霞帔。
穿上婚服,妆容也早已完毕,月安等得无聊,跟秀真不知说了多少闲话,正想着不如让厨房送些果子来吃时,就听到催妆的乐曲声靠近了,然后便是绿珠满脸兴奋跑来说新郎官来了。
一屋子人立即躁动起来了,月安看着绿珠激动得红扑扑的面颊,觉得今晚有必要同这小丫头说说真相。
那日同崔颐立下契约虽然带上了绿珠这个心腹,但月安只是同绿珠说有了两全的法子,绿珠在外头并不知她和崔颐说了什么。
日后她们主仆得在崔家长住,绿珠真将崔探花当成姑爷就有些不方便了。
因为要让新郎官念催妆诗催请新妇,乐曲声停了下来,再然后便是大嫂让崔颐念诗催妆的笑语声。
对月安来说,若外头那个真是她的亲亲郎婿,月安自然是有情趣听对方念上几首好听的诗词,然后再羞答答地出去。
很可惜外头的不是,月安也心情听崔颐念什么催妆诗,反正都是虚假的东西,不若快些掠过去,两人都松快些。
不劳喜娘动手,月安将一旁的销金盖头拿来遮在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