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谁可为文?”&bp;吏部尚书张敬之出列奏道:“臣举荐李学士,其文风雄浑,最合圣意。”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不少官员附和,殿内响起一片赞同之声。&bp;李学士捋着花白的胡须,上前一步正要谢恩,却被突然响起的清朗嗓音打断:“陛下,臣有一诗,愿献于御前。”
满殿哗然中,林夏走出队列。他感觉数百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有惊讶,有鄙夷,也有不屑。当他从袖中取出那张带着体温的诗稿时,指尖的冻疮正在渗血,染红了宣纸边角,宛如一朵绽放的红梅。&bp;内侍将诗稿呈给昭武帝的瞬间,林夏听见身后传来窃笑声。他挺直脊梁,脑海中浮现出云漠关那些冻成冰雕的士兵,他们临终前都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仿佛一座座不屈的丰碑。
“云漠关前月如钩,”&bp;女帝初念时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当他读到&bp;“白骨堆山雪未收”&bp;时,龙袍袖口突然顿住。御座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香炉里的烟都停滞在半空。
林夏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胡笳夜夜催肝断,汉帜年年照骨朽。”&bp;他看见站在前列的几位将军脸色骤变,那些曾经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勇士,此刻眼中都泛起了泪光。&bp;“沙场孤儿衣不暖,京华贵客酒方酬。”&bp;读到这句时,户部尚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的玉圭&bp;“当啷”&bp;落地。他慌忙去捡,却在抬头时对上林夏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那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质问,让他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bp;最后一句&bp;“何须勒石夸功绩,君不见长城血未流”&bp;出口时,女帝萧月瑶猛地拍向龙案。
镇纸玉狮震落在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仿佛是大地被这惊天之语震撼而开裂。&bp;殿内死寂无声,只有铜壶滴漏在固执地计数。林夏望着阶下那道蔓延的裂痕,突然想起云漠关城墙的箭孔,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里,似乎还残留着士兵们最后的呐喊。&bp;通政司的铜铃在辰时三刻突然急促响起,打破了皇城的宁静。
当抄录着《云漠关》的绢帛从宫门一路传到六部衙门时,积雪覆盖的长安城里,仿佛有无数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bp;吏部公房内,张敬之将诗稿拍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到他崭新的绯色官袍上。
“放肆!”&bp;他指着站在面前的王砚之,气得胡须乱颤,“你同院这个林夏,是要毁了我朝体面吗?”&bp;王砚之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茶水在盏中晃动,映出他紧张的面容:“张大人息怒,林编修许是……&bp;许是有感而发。”
他想起昨夜送炭时看到的那些边关文稿,突然明白那些麻纸裹着的不是文字,而是无数亡魂的呜咽。&bp;此时的翰林院早已炸开了锅。李学士将自己关在书房,一遍遍临摹&bp;“长城血未流”&bp;五字,笔锋时而滞涩如泣,时而凌厉如剑。他想起二十年前随先皇亲征的场景,那些在沙漠中渴死的士兵,他们干裂的嘴唇仿佛还在无声地诉说着痛苦。
消息传到西市时,说书人正讲到将军单骑冲阵的精彩桥段。茶客们听到这首诗,突然都沉默了。有个瘸腿老兵突然拍着桌子恸哭,他空荡荡的裤管在寒风中摆动,那是十年前在云漠关被截断的腿。他的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委屈,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痛苦全部释放出来。
“听说了吗?陛下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三个时辰了。”&bp;小太监们在宫道角落窃窃私语,搓着冻红的手,“李总管进去时,见龙案上的诗稿都被泪打湿了。” &bp; &bp; &bp; &bp; 暮色四合时,一辆青布马车停在翰林院后门。林夏被两个锦衣卫&bp;“请”&bp;上车时,王砚之追出来塞给他一件狐裘:“带上吧,北地冷。”
马车启动的瞬间,林夏看见王砚之袖中露出半张纸,上面是抄录的《云漠关》,字迹被泪水晕得模糊不清。&bp;车厢里没有点灯,只有雪光从车窗缝隙钻进来。
林夏摩挲着狐裘上温暖的绒毛,突然想起云漠关那个雪夜。当时他和张校尉分食一块冻硬的羊肉,老校尉布满冻疮的手捏着匕首,在石头上费力地切割着肉,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坚毅的脸庞。&bp;“后生,”&bp;老校尉当时呵着白气说,“等开春了,我带你去看漠北的草原。”&bp;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却不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那个春天。
马车突然停下,林夏抬头看见云漠关三个大字在月色中泛着青光。城门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位在西市痛哭的瘸腿老兵,此刻他正拄着拐杖向马车行礼,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bp;屯田司的木屋比翰林院值房更冷。
林夏将《云漠关》诗稿压在砚台下,看着窗纸上自己的影子被风吹得扭曲变形。远处传来刁斗声,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仿佛在提醒他这里就是诗中描绘的地方。&bp;“林国师还没睡?”&bp;门被推开,瘸腿老兵端着碗热汤面走进来,他空荡荡的裤管在雪地里拖出两道浅痕,“这是俺婆娘做的,加了点胡麻。”
林夏接过粗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