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马车上,赵乘风的脑海里还全是刚刚的画面。
山脚下、稻田里、房檐上、街面中、视线之内密密麻麻的人群,齐齐的将右手放在了心口上。
这是北境的军礼,有很多种含义,但对赵乘风来说感受到的依然是自打出生就包围着他的暖意,只是这一次来的格外强烈,冲击力十足。
以至于在回家的马车上,他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然后这几天来萦绕在脑海里的问题,开始逐渐因为临北城给予他的这种暖意渐渐疏解开来。
车内钟姨看到了他神色的变化,拉起他的小手,问道: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点。”
“明白点什么了?”
赵乘风轻声回道:“我无需自责,因为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我需要愧疚,许多人客观上或主动或被动的确实都为我而死、因我而死,所以..从今天起我想当个好世子。”
钟姨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少看点酸腐的书,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哪懂得这么多道理,但那个大姑娘说的很对,别回头,往前看。”
“前面到家了。”
车上的老孙插趣的一嘴,然后掀开了帷帘,率先下了马车。
赵乘风下车时,难以避免的看到了摘星楼。
想到这几天整座镇北王府都在疯狂运作,他回头对钟姨道:“我想去看看二娘。”
于是钟姨赵乘风的小手,越过了门槛,走进了王府。
王府内数不清有多少人捧着文书在来回奔跑,但当看见世子时,都会下意识的放慢速度,对他露出善意目光,亦或者充满鼓励的眼神,只是出于时间紧迫与公务在身,只能匆匆见礼。
就这般一路感受着从小到大一直存在在周围或淡或浓的善意,两人一路来到的摘星楼,来到了顶层。
刚到门外,就听到了二娘压低了愤怒却仍抑制不住愤怒的声音:“不行,我不会允许乘风见他,明天就把他拖出去凌迟处死!”
“二娘,三天了,不用凌迟,他也要死了,大祭司是这件事情的主要谋划者,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如何潜入城里?不想知道那把寒意粲然的剑怎么深埋城门地下的?不想知道那个小丫鬟……”
“殿主,不要再说了!”
“他说他都会说...”
处于争吵中的二娘与燕游集此时不会刻意去分辨本来就脚步声密集的门外。
所以“咯吱”一声脆响,门被推开,他们二人看到了钟姨拉着赵乘风的小手,都有些诧异。
“我想见见。”
“乘风……”
“二娘,有个问题,没有答案我心里一直都会有疙瘩。”
面容略显憔悴的二娘沉默。
也是前脚刚回到镇北王府的燕游集听到世子这么说,松了口气,毕竟他和大祭司还有交易。
虽说不久之前栖魂山山脚下的那一幕幕让他十分动容,但他毕竟是道庭殿主,他也说过,他只做对道庭有利的事。
此时算得上是母子的二娘与赵乘风目光交汇,正在僵持。
但没过多久,二娘就在赵乘风坚定的眼神下败阵。
“安全吗?”
她看向燕游集,其实问的是大祭司废没废。
燕游集露出苦笑,刺杀当日,他亮明身份带大祭司来到镇北王府,初一踏入,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浓烈的大阵锁定了自己,他甚至一度想要跑...
阵法在九州四海被计入术道之中,道庭又以术道闻名天下,能让燕游集这位道庭殿主、八境强者想要逃跑的术道阵法,可想而知有多强大。
久闻此阵可能是出自离山那位太祖之手,他一入府便已确定并非传言。
所以,在王府内怎么可能不安全?
但燕游集还是回答:“筋脉尽断,一丝真元都调动不得。”
二娘转头看向钟姨,还是不放心道:
“叫老孙来。”
“也把剑阁那女子叫来。”
……
这是一间并不阴暗,十分宽敞明亮的牢房。
这当然也会是大荒现任大祭司,住过的最后一间房。
此时,这位面目全非,却经过一夜时间自愈,满脸都是黑红色血痂,看起来十分可怖的老人,十分老实的坐在一把铁椅上,双手被镣铐所束,双脚上的长链连接着整栋铁制可能重愈万斤的连片牢房,脚上还有钢钉贯穿进了地面。
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但当门被推开,大祭司立刻抬起了头,双眸里爆发出了鲜活的生命色彩。
四把方椅被放在了左右边角,还有一把玉制的小椅被搁在了最中间。
待布置完毕,牢卒退出,门外有四人率先鱼贯而入。
钟姨与老孙分别坐在了左边边角的两椅之上,另一边则留给了燕游集以及剑阁的林凛。
抛去林凛年纪尚轻但也是剑阁出身外,其余三人至少都是八境强者,且久负盛名,其中看似圆润无害慈的摘苑圣女之前是外界都看走了眼。
大祭司不由得叹道:“太看得起老朽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再次传来,二娘牵着赵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