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崖底鬼哭林传来的呜咽,吹得渡厄堂的烛火明明灭灭。秦颂染血的手指死死抠在窗棂上,紫气微观视界如无形触手探入浓稠夜色,精准锁定那几缕淡得几乎湮灭在血腥气中的苦杏仁味——混杂着腐朽铁锈的腥甜,丝丝缕缕,正从几个隐匿在枯树阴影下的魔修斗篷缝隙里渗出来。
“是你们!”少年齿缝里挤出嘶哑的诅咒,每一个字都淬着骨髓深处的寒冰。那些被拖入魔窟药鼎、经脉被强行灌入滚烫毒液的日日夜夜,那足以蚀断神经、抽干生机的炼狱滋味,随着这股气味汹涌回潮,瞬间将他淹没。掌心渡厄银针嗡鸣震颤,针尖如被无形磁石牵引,直刺崖下魔影潜伏之地,发出急促尖锐的铮鸣。
药案上,摊开的混沌兽皮医疗笔记无言静默,角落那行小字在摇曳火光下格外刺眼:【神经毒素C9H17O2S气味特征:苦杏仁味混铁锈腥】。秦颂猛地抓起笔记,又狠狠砸在案上,兽皮卷起一角,露出内层墨迹未干的简体字记录,与这古老修真界的血腥诡谲格格不入,却又像命运烙下的嘲弄铁证。
“尊主的笔记……这气味……是他们!”他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杀机,“抽髓炼丹的药渣……还活着啊!”不再犹豫,少年消瘦的身影像一道离弦的血色箭矢,撞开堂门,扑入渡厄堂外翻涌的夜色,直扑鬼哭林!
几乎在秦颂身影消失的刹那,崖顶罡风骤然凛冽。顾灵玄色大氅猎猎作响,如一面逆风招展的旗帜。她背对翻滚着猩红魔雾的秘境入口,目光却沉沉落在几步之外。
商阙依旧如沉默的山岳矗立,玄衣几乎融入夜色,唯有那双熔岩深渊般的红瞳,在血色月轮下亮得惊心。燃烧着苍青狐火的九尾盟旗在他与顾灵之间呼啸翻卷,猎猎风声中,旗帜边缘残留的焦痕散发出一缕若有似无的焦糊气——那是他失控的狐火灼烧鎏金拜帖留下的印记。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琥珀。崖下魔影幢幢,猩红竖瞳死死盯着崖顶绷紧的局势,带着残忍的窥探与期待。
顾灵指尖微动,一丝混沌紫气悄然流转,无声无息地加固着崖顶抵御魔雾侵袭的无形屏障。她的视线掠过商阙紧绷如刀削的侧脸线条,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正无意识地捻着一丝缠绕在指根的物件——正是当日退婚宴上,被他剑气擦落的、顾灵的那一缕青丝,末端还系着小半截色泽温润的灵玉剑穗。
那是她亲手拧缠,曾悬于他冰冷弑神剑柄之上的信物。此刻,那缕青丝在他指尖缠绕、收紧,仿佛要勒进皮肉里。剑穗末端,沾染在青丝上的、属于顾灵的一丝极淡血气,与商阙那日失控逸散出的一缕本源魔气(实为九尾狐族极阴煞气,被修真界斥为魔),早已在无声的交缠中彼此交融渗透,在紫气微观视界下,呈现出一种奇异而脆弱的平衡能量流,微弱却固执地流转不息。
“商阙。”顾灵开口,声音清冷如崖顶寒石,打破了死寂,“拜帖之事,你逾矩了。”&bp;她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捻动青丝的手上,那缕青丝缠绕的剑穗在她眼中纤毫毕现。一丝极淡的乙二胺四乙酸螯合后的金属离子残留气味,混杂着商阙本源魔气的独特冰寒气息,以及她自己血液的微腥,构成一种复杂的信息素。
商阙身形纹丝未动,唯有那熔岩般的红瞳深处,似乎有更深的暗流在汹涌翻滚。他并未看顾灵,视线依旧投向远处翻滚的血色魔雾,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凝视之物。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硬邦邦得像吞下了滚烫的砂砾:“混沌盟首徒……当持盟旗,而非……秽物。”&bp;指尖猛地收紧!
“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裂帛之音!
那缕维系着脆弱平衡的青丝,连同那半截灵玉剑穗,竟在他指腹骤然施加的恐怖力道下,应声而断!
断裂的青丝瞬间失去光泽,如枯萎的细草飘落,沾染尘埃。而那半截温润的灵玉剑穗,则在他指间迸裂成数块细小碎片,带着一丝失控溢出的、冰冷狂暴的苍青狐火气息,叮叮当当地砸落在染血的岩石上,滚入碎石缝隙。
崖顶死寂更甚。连翻卷的盟旗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顾灵紫眸深处掠过一抹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清晰地“看”到,断裂的瞬间,那原本流转的脆弱平衡能量流被粗暴撕裂!属于商阙的那缕本源魔气失去青丝血气的微妙中和,骤然变得狂躁而失控,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在他指尖残余的剑穗碎片上嘶鸣缠绕,逸散出冰冷刺骨的毁灭气息!空气中,那股混杂的气息瞬间失衡,乙二胺四乙酸螯合后的金属离子被魔气裹挟刺激,竟逸散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刺鼻的金属腥甜,与鬼哭林方向飘来的苦杏仁铁锈味产生了某种令人心悸的共鸣!
“断了?”顾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视线从地上冰冷的碎片缓缓移到商阙紧绷的侧脸,“也好。”
商阙猛地侧过头,猩红竖瞳第一次直面顾灵,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如同炼狱熔炉——有失控的暴戾,有被戳破隐秘的狼狈,更深处似乎还压抑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源自九世轮回深处的恐慌与痛楚。他与她对视,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指尖残留的狐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