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一个胖得流油的球,端着茶碗,满脸红光。“钦差的拜帖,你们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收到了!”对面的马家家主马如龙,瘦得像根竹竿,一双小眼睛里全是精明,“这钦差大人,看来是个懂事理的。知道这南平郡,离了咱们几家,他什么事都办不成!”
“可不是嘛!”李家家主李富贵搓着手,一脸的贪婪,“我看啊,他这是想拉拢咱们,让咱们降价!”
钱富贵放下茶碗,肥硕的下巴点了点。“英雄所见略同!不过,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的。等会儿到了郡守府,咱们就主动表个态,粮价嘛,降个十文钱!给足他这位钦差的面子!”
“钱兄高见!”
“就这么办!”
三人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银子,在向他们招手。
......
郡守府。
杨健站在门口,看着钱、马、李三家的马车,带着一箱箱的厚礼停下,那张忧愁的脸,又添了几分复杂。
他想不通。
这位钦差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杨大人,别来无恙啊!”钱富贵挺着个大肚子,笑着走上前,态度很是倨傲。
杨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躬身行礼。“三位员外,钦差大人已在正堂等候多时,请。”
他不敢多言,也不想多言。
只能在前面引路,心中那股不安,愈发浓烈。
正堂之内,与外面灾民遍地的凄惨景象,简直是两个世界。
赵奕正坐在主位上,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看到三人进来,主动站了起来。
“哎呀!三位乡贤,快快请坐!本官初来乍到,还得多多仰仗三位啊!”
这番话,让钱富贵三人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们对视一眼,各自落座。
看来,这钦差,是个明白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奕放下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悲天悯人的沉痛。
“唉,本官一路行来,看到这南平郡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真是心痛啊!”
“这粮价,居高不下,百姓们,可怎么活啊!”
机会来了!
钱富贵立刻站起身,对着赵奕一抱拳,那表情,要多慷慨有多慷慨。
“大人心怀万民,我等身为南平乡绅,深受感动!”
“我等三人商议过了!愿意从即日起,将粮价,下调十文!以助大人,共渡难关!”
“对对对!下调十文!”马如龙和李富贵也连忙附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们等着赵奕的夸奖。
然而,赵奕却摆了摆手,脸上那悲天悯人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降价?”
“谁跟你们说,本官是来降价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官,好不容易从京城那个狼窝里爬出来,得了这么个肥差,是来发财的!不是来做善事的!”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三人当场就懵了。
“从今天起,粮价,从一百二十文一斗,给我涨到一百八十文!”
“本官,要四十文!”
“噗——”
钱富贵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当场就喷了出来,呛得他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马如龙手里的象牙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富贵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飞出来了!
什么东西?涨价?
还他妈一下子涨六十文?!
这钦差……疯了吧?!
就在这时
“赵奕!!”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健,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那张脸,因为极致的愤怒,涨成了猪肝色,浑身都在发抖。
“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出生!”
“你还是不是人?!外面饿死的百姓还不够多吗?你竟然还要涨价?!”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他指着赵奕的鼻子,破口大骂。
赵奕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在下不与出生为伍!我一定会上达天听,将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全部上报,你等着吧!”
杨健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往外走。
“告辞!”
看着杨健那道几乎是夺门而出的背影,钱富贵三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这……这郡守当场就翻了脸,这事儿,还能办得下去?
那可是朝廷命官,一郡之首!
“一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
赵奕的声音很轻,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李金,李银。”
“在!”
门外,两道身影闪入,单膝跪地。
赵奕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慢条斯理地吩咐:“跟上去,请杨大人回府上,好生‘休息’几天。”
他特意在“休息”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