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当第一缕微光刺破花都市的晨雾,无形的电波正如一张细密的网,悄然覆盖了这座沉睡的城市,并向更远的地方蔓延。
金小霜发来的截图静静地躺在江临风的手机屏幕上,那跳动的日志记录仿佛是幽灵的心跳,宣告着一个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清晨,以一种诡异而庄严的方式,重临人间。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蜂鸣,像是某种庞大生物的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咖啡、电子元件和旧案卷的特殊气味。
钱凤仪靠在门框上,双臂环抱,眼神复杂地看着江临风的侧脸。
他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如释重负,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上那份持续了整整十七分钟的播放日志,仿佛在看一段再普通不过的数据流。
“我还是觉得这事……太悬了。”钱凤仪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甚至不知道,除了那三座城市,还有多少台老旧的收音机被唤醒。这就像往一口深井里投了块石头,你听到了回声,却不知道井底究竟有什么。”
江临风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转向窗外。
天色已经大亮,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
“我们投下的不是石头,凤仪,是名字。被遗忘的名字。”他轻声说,“井底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让井底听见了回声。”
话音刚落,办公室那台老旧的座机电话骤然响起,铃声尖锐,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钱凤仪快步走过去接起,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
她捂住话筒,对江临风用口型无声地说:“市局总台,问是不是我们搞的。”
江临风点了点头。
第一个电话像是冲锋的号角,紧接着,此起彼伏的铃声让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瞬间变成了热线中心。
有来自派出所的询问,有被惊扰市民的抱怨,甚至还有媒体嗅着腥味打来的试探电话。
但更多的,是带着颤抖和不确定声音的普通人。
“喂,是公安局吗?我……我今天早上收音机里听到了我二叔的名字,陈秀英是我二婶……他们是九六年没的,当年说是意外……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压抑的哭腔。
“警察同志,我姓林,我爸叫林阿强……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二十多年了,我以为所有人都忘了……”
钱凤仪一手接电话,一手飞快地在记事本上记录,她的表情从最初的惊疑,慢慢变成了肃穆和动容。
她不再觉得这件事“悬”,而是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那些不仅仅是电波,更是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感洪流,如今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江临风没有去接任何一个电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声音,正是他建立这个“声音档案项目”的初衷。
他要的不是一个冰冷的数据库,而是一个能与现实产生共鸣、能让沉睡的记忆苏醒的活系统。
手机再次震动,来电显示是“董正然”。
江临风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江临风!”董正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压抑着怒火,“你看你干的好事!现在整个省厅的电话都被打爆了!你知道这造成了多大的舆论风险吗?我跟你说的是试点!试点!不是让你搞一场全城范围的招魂仪式!”
“董局,他们不是魂,是证据。”江临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是七条被遗漏的线索。现在,有人回应了这些线索。”
“回应?你知道都是些什么回应吗?恐慌!混乱!还有人以为是灵异事件报了警!”董正然在那头咆哮,“我再说一遍,项目要‘去个人化’!你把吴守业的名字放上去,我忍了,你现在把受害者的名字用这种方式公之于众,这是在挑战纪律!立刻停止播放!把那些录音从节点上给我撤下来!”
“我做不到。”江临风看着窗外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和车辆,缓缓说道,“董局,声音一旦发出去,就收不回来了。而且,我不会撤下。每天清晨六点十七分,这七个名字都会准时响起,直到我们找到凶手为止。”
“你……”电话那头的董正然似乎被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我不宣传任何人,无论是吴守业,还是我自己。”江临风补充道,“我只是让声音,替那些无法开口的人,自己说话。这也是‘声音档案’的本意。”
说完,他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自己和董正然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但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现在是“代听者”的继承人,他要对得起那些信任他,或者说信任吴守业的人。
他回到电脑前,调出了“声音档案项目”的后台管理界面。
主页上,那七个刚刚被补录进去的名字,张建国、陈秀英、林阿强……正静静地排列在那里,每一个名字后面,都链接着一段音频,一个家庭,一段被强行中断的人生。
而在“代听者名录”一栏,吴守业、韩卫国、黄阿婆、李春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