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军靴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越野车在三十公里外就没了信号,他们沿着牦牛踩出的小径徒步进山,已经走了整整四个小时。海拔渐高,空气里带着雪水的清冽,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像沉睡的巨人匍匐在天际。
“队长,前面有炊烟!”小李举着望远镜喊道,镜片反射的阳光晃了晃林宇的眼。他抬手遮了遮阳光,果然看到山谷深处的青稞田旁,几座藏式木屋的屋顶正飘着淡青色的烟,在湛蓝的天空里缓缓散开。
这是他们此次任务的目的地——藏北边境的达古村。三天前,总部收到消息,村里的老工匠曲珍阿妈突发重病,而村里唯一的药箱早就空了。更急的是,阿妈手里正在修复的百年唐卡,是当地最重要的文化遗产,若是传承人出了意外,这门濒临失传的缂丝技艺恐怕真要断了根。
雪线下的木屋暖光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酥油和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木屋里,曲珍阿妈躺在铺着羊毛毯的土炕上,脸色蜡黄得像秋日的枯叶,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前的起伏。她的孙女卓玛正跪在炕边,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藏袍的袖口已经湿了一大片。
“我们是维和医疗队的。”林宇放下背上的医疗箱,老周已经迅速打开箱子,拿出血压计和听诊器。林宇蹲下身,轻轻拨开阿妈额前凌乱的银发:“卓玛,阿妈这样多久了?”
卓玛咬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三天了,开始只是咳嗽,后来就烧得说胡话,还总指着墙上的唐卡……”顺着她指的方向,林宇看到墙上挂着幅未完成的唐卡,青绿色的山峦只绣了一半,金线勾勒的祥云在昏暗里闪着微光。
老周测完血压,眉头紧锁:“是急性高原肺炎,伴有脱水,得赶紧输液。”他手脚麻利地配好药液,针头刚要扎进阿妈的手背,原本昏迷的老人突然颤了颤手指,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线……我的线……”
卓玛赶紧从炕头的木箱里捧出个铜盆,里面整齐码着几十种彩色丝线,红的像玛瑙,蓝的像天湖,最细的金线只有头发丝那么粗。“奶奶说这是‘山河线’,每种颜色都要从雪山草、高原花里提炼,”卓玛拿起一缕青蓝色的线,“这是用海拔五千米的龙胆花染的,她病着还念叨要给唐卡补完雪山呢。”
林宇看着那些在微光里流转的丝线,忽然明白这不仅是染料,更是老人用一生编织的山河记忆。他示意老周轻一点,自己则坐在炕边,拿起一根丝线在指尖捻了捻:“阿妈,我们帮你带了新药,等你好起来,慢慢绣。”
药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滴下,像雪山融水浸润土地。老周守在炕边观察病情,林宇和小李则在卓玛的指引下,开始整理村里的药品储备。仓库里的药箱锈迹斑斑,打开一看,大半药品都过了保质期,剩下的也多是些感冒药和止痛药。“冬天大雪封山,外面的药送不进来,”卓玛低着头,“上次医疗队来还是半年前。”
林宇把带来的抗生素、退烧药分门别类放好,又留下足够的罐头和压缩饼干:“这些药要按说明吃,我们会定期派人来补给。”他忽然注意到仓库角落堆着些破损的木架,上面还沾着丝线的残迹,“这是做什么用的?”
“是奶奶的缂丝架,上次暴风雪压坏了。”卓玛的声音低了下去,“村里没人会修,她只能在炕上绣,眼睛都熬坏了。”
唐卡上的山河密码
三天后,曲珍阿妈的烧终于退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木屋的窗棂,斜斜地落在炕沿上,阿妈靠在软垫上,精神好了许多。她第一件事就是让卓玛把唐卡抱到炕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未完成的山峦:“这是三百年前的‘雪山圣境图’,当年是给活佛祝寿绣的,**时被藏在山洞里才保住,可惜边角被老鼠咬了。”
林宇凑过去细看,唐卡的绢布已经泛黄,但上面的佛像依然栩栩如生。最神奇的是山岩的纹理,远看像水墨晕染,近看才发现是用几十种深浅不同的蓝绿色丝线,一针一线缂织出来的,阳光移动时,山岩仿佛在缓缓流动。
“这叫‘通经断纬’,”阿妈咳嗽了两声,声音依旧虚弱,“纬线要跟着图案走,一点都不能错,就像咱们在山里走路,得顺着山势走,不然会迷路的。”她指着一处破损的角落,那里的金线断了好几处,露出底下的白色绢布,“这里原来绣的是金翅鸟,现在线断了,鸟就飞不起来了。”
林宇忽然想起背包里有套工具箱,是出发前特意准备的维修工具。他把工具拿出来,试着拼接那些破损的木架:“阿妈,我帮你修缂丝架吧,你教我怎么弄。”
阿妈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卓玛搬来矮凳,林宇坐在炕边,按照阿妈说的尺寸调整木架的角度。老木匠的经验藏在细节里:“横木要对着雪山的方向,这样绣的时候光线才顺;竖杆要埋进地里三寸,不然绣到一半会晃……”林宇一边听一边调整,阳光从窗缝钻进来,照在他和阿妈交叠的手上,一老一少,一汉一藏,在木架的阴影里说着关于木头和丝线的悄悄话。
小李和老周在村里帮忙检修电路。上次的暴风雪把电线刮断了好几处,晚上村里只能靠酥油灯照明。小李踩着梯子接电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