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压庭春,香浮花月。
时至清夜,案上摆了套成衣,徐怀霜指一指边缘的刺绣,“这里不好,花团锦簇,别叫我抢了旁人的风头,妙青,妙仪,换件素雅的来。”
妙青与妙仪是她身边的一等婢女,早早就在劝说她:“姑娘,太晚了,不如先睡下吧。”
明日府中有贵客登门,主子极重规矩,竟拖沓至今还不曾歇下。
见徐怀霜站在原地乜来一眼,妙青无奈朝妙仪耸肩,二人拉开柜门,不情不愿另寻一件与之比起来更为淡雅的。
总之过去半刻,徐怀霜总算满意。
妙仪捧上妆匣,问徐怀霜可要挑一挑腰坠。
徐怀霜抿一抿唇,指尖勾出一块玉佩来。
玉佩雕刻鱼状,由黑色细绳串了些玉珠,拧成一个小小的结,鱼尾摆得灵动,往下细了瞧,是尾指盖大小的扇面雕花饰物,坠着同色流苏。
妙仪捧着托盘,想着明日府中来客,便嘻嘻笑道:“姑娘,明日的重头戏又不是咱们这个院,先前四太太送的首饰您不喜欢,咱们能不能出去一趟?”
话音甫落,她转转灵动的眼珠,跃跃欲试,“奴婢听门房说,明日还有件大事,那位山匪将军要回城了。”
言下之意,便是询问徐怀霜明日能不能也去凑个热闹。
“山匪?”徐怀霜垂眼扫量玉佩,慢条斯理道:“妙仪,我与你说过几遍?不许随意非议旁人。”
妙青见徐怀霜减削笑意,忙扯了妙仪认错,“姑娘勿怪,是妙仪多嘴!”
徐怀霜搁下玉佩,倏软下嗓子道:“这位将军打了胜仗,能被官家亲封,就已经不是那样的身份了。”
她并未否决妙仪的提议,却也没应下。
“他回不回城,与你我都没关系。”
妙仪一向活泼,听了这话只当明日是出不去了,旋即悄悄瘪唇,伺候徐怀霜睡下。
人都讲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妙仪妙青成天乐呵呵的,徐怀霜合该是个明媚美人。
偏她最循规蹈矩,最克己守礼。
徐家源自郯县徐氏,徐太爷是徐氏分支,年轻时与本族置气,携妻儿远赴盛都,闯出了富贵荣华。后辈争气,便说这宅子里最大的官,已高至尚书右仆射。
家族争气了,规矩自然也就多了。
妥当替徐怀霜掖好被角,落下床幔,妙仪便奔命似的去吹熄屋内的灯。
最后逃出那扇门,两片嘴皮子打架似的喊道:“姑娘快些歇息吧!姑娘夜安!”
见她动作间一气呵成,妙青好笑戳她的脑袋,“你当姑娘是什么?”
妙仪伸出舌尖吐着,“我要不这样,姑娘再觉着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今夜你我都别想睡了!”
“也不知姑娘这性子究竟随了谁,”妙仪连打几个哈欠,取过一床绒毯盖在二人身上,歪着往妙青肩头靠,“行了,明日外头的热闹想必也瞧不来,咱们就好好歇会,等天亮了紧着里头的热闹瞧吧!”
两眼一闭做会梦的功夫,下了整夜的雪总算停了。
徐家的门房在天光下扫雪,当先一位小厮裹着袄子,正吸一吸清水般的鼻涕,乍地一歪头,见高梧巷的巷口蜇进几辆马车。
给沾着雪沫的笤帚一丢,便忙进了府通报,“贵客登门!贵客登门!”
这厢马车停在徐家门口,老太太林文茵由人搀着出来,身后跟了四张芙蓉面,正是徐家四位太太。
大太太郑蝉接过老太太身旁的位置,捏着绢子搀她上前。
见了马车里下来的人,郑蝉先是喜不自胜行礼,随后又寒暄:“哎哟,天寒地冻的,难为女史应了我家的帖子,家里备着热茶,快随我们进去吃一盏吧?”
聂女史瞧着只比老太太年轻些,侧目去瞧落后一截的马车,意有所指笑道:“今日可不止老身一人登门唷!”
郑蝉连连点头,“是是是,入冬后我家那位西席抱恙,多亏了母亲做主请了女史来教家里的姐儿,潘家太太想是听了消息,今日便亲自过来请女史了!”
说话间后头那辆马车里下来两道身影,正是那位潘太太与女儿潘敏珏。
聂女史握紧老太太的手,心照不宣互相睇眼,未在门口滞留,浩浩荡荡进了府。
给人请到上座,郑蝉笑面相迎几句,侧首与身边的赵妈妈咬耳,“把舟哥儿喊来。”
余下三房太太见了,心内如明镜般。
今日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还刻意给宫里的聂女史下了帖子,给人请到家里来遮掩,到底是为了家里排行老二的哥儿、而今在大理寺做详断官的徐柏舟相看一位娘子。
徐柏舟是郑蝉第二胎诞下的儿子,才德兼备,生得一副好相貌,在坊间有玉面详断官之名。
偏就于男女情事上算不得开窍。
郑蝉给他细细一说潘敏珏的好,他倒是鬼使神差应下了今日留在府中与人相看。
三位太太乐得促成一桩喜事,各自差人去叫膝下的姐儿来。
为这二人相看掩护着。
徐怀霜肩披斗篷,捧着手炉打帘进厅,见了长辈忙行礼,又着重与聂女史言谢教导之恩。
而后就落座自己的母亲、四太太冯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