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如她眼下这般。
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有没有,铜镜?”沉默几晌,徐怀霜闭眼修复碎掉的魂魄,听着这把低沉浑厚的男声,陷进绝望的深渊。
任玄匪夷所思竖起眉毛瞪她,“大老粗,要铜镜作甚?”
徐怀霜竭尽全力遏制发抖的下颌,见他不肯寻来,暗自咬腮。
甫一抬头,脑内淌过一段记忆,再往这人面上瞧,霎然觉得有些熟悉。
昨日她在护城河边,见过那位山匪将军。他身后二位副将,其中一人正是这位络腮胡汉!
徐怀霜鼻息益发喷得厚重,壮着胆推开他,穿起皂靴急急忙忙搜寻能照出模样的物件。
好在窗台下的高几上搁置一面圆形铜镜。
铜镜照在脸上,徐怀霜骇目圆睁,与镜中这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对视,十八年来恪守的规矩一霎迸裂,两行泪滑过下颌,啪嗒一声砸进地砖缝隙里。
任玄再是愚笨也发觉出不对劲来,歪着身子搡一把徐怀霜的肩,语气稍稍迟疑了些,“......大当家?”
到底是徐家女,徐怀霜强撑着险些要晕厥的身体,搁下铜镜回身,垂着眼眉固执反驳,“于礼不合,别唤我大当家。”
深深吐出一口气,徐怀霜垂目暗窥这具身体。
竟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只卸了盔甲。
腰带系得没规没矩,内衬的褂子也是歪的。
她昨日评判这位将军没规没矩,不好。
今日就成了他。
报应么?
见大当家文绉绉地咬字,任玄没当一没事,从前在虎虎山,大当家也常学文士酸儒念诗,既成功将人从帐子里薅起身了,任玄立时兴冲冲推着大当家出门。
徐怀霜给他从背后一推,险些趔趄。
蜇出房门,天光大亮。
徐怀霜刺目下别开脸,又听得一男子在身侧吭笑,“哈哈,出来了,睡饱了吧?”
“走,那位管事的退下了,哥几个比划比划去!”
徐怀霜待一双眼缓过神后才去瞧启声之人。比及络腮胡汉子,此人身形显然没那般打眼,是个寻常长相,一双眼却如鹰钩。
为免露出破绽,徐怀霜不一时就挪走目光。
她与这二位素不相识,方才这络腮胡汉子如此不守规矩进了寝屋,想必与这位山匪将军极为亲近。
倘若她叫二人瞧出端倪,二人对她严刑拷打,逼问她山匪将军去了何处,她又该如何作答?
在她徐家?在她的身子里?
这二位不像讲理之辈,若给他们知晓,是会闹去徐家吧?
徐怀霜几瞬理清这怪力乱神之事下暗藏的利弊关系。
以最小的损失换回来。
必须如此。
任玄尤为不正经地折了根细小的树枝衔进嘴里,闻声总算开始比划,一个翻身就朝徐怀霜袭来!
徐怀霜心神大骇,双臂本能去挡,却碍于不够灵活,被重重一推,仰身一屁股跌坐在廊下。
任玄:“?”
他拧紧眉,快步逼近拽过徐怀霜的衣襟,“还没睡醒呢?”
如何是好?
徐怀霜甫一跌跤,倒是不疼。这具身体硬朗至极。
可她长至十八岁,从未舞刀弄枪,便说是一把匕首也未曾得过!
她在心内飞快计较该如何拖延,如何瞒去。
真要动起手,这二位副将须臾就能察觉出猫腻来。
大约是她由着任玄拽紧衣襟,未曾反抗,朱岳瞧出不对劲,落下一膝去窥她的神情,稍刻,抬起胳膊往她额心探了探,“昨夜吃多了酒,大当家,你哪儿不舒服?”
徐怀霜给他这样一说,心内立时有了主意。
她作势闷咳几声,佯佯垂下眼,艰难爬起身,“染着风寒了。”
既病着,任玄不好再缠着她比划,直肠子一通到底,只晓得懊恼拍一拍脑袋,“你病着怎的不早说?我多胜之不武啊!”
说完忙拉过她的胳膊往屋内去,将门窗紧闭着,末了去扒她的外袍,“这酒喝多了就是伤身,我说了你还不听,你昨日在集英殿喝了那帮老顽固不少酒,又还是这身行头,快,衣裳脱了,往热水里一坐,保管你药到病除!”
徐怀霜吓得心惊肉跳,忙合紧双眼给他往外一推!
俄而,她话说得磕巴,“我、我自己来!你叫人打水进来!”
任玄狐疑扫量她,“我一推你就倒了,定是病得不轻,还有力气么?”
徐怀霜怕了这位副将的直肠,忙接过话答道:“我有!我有!”
“嗳,你别胡乱给大当家帮忙,”朱岳在一旁揽过任玄,胳膊剪着他的肩颈往外走,“大当家吩咐了,去问问府里的热水在哪里就是了。”
二人的脚步声益发模糊,徐怀霜适才抿着唇,收回贴在门后的脸,心虚舒一口气。
少顷,冷静下来,徐怀霜担忧起自己的身体来。她既与这位将军不知因何互换魂魄,她这样怕,那位将军定是怒。这位将军与她素不相识,她又如何能顶着他的身体回徐府寻他?
如今之计,唯有先行一步看一步。
翘起尾指捻起袖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