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翻过院墙,做贼似的左右暗窥,此处正对着一条通透的小巷口,寒风像把开了刃的刀,一股脑往他衣襟里坠。
立在原地打了个寒噤,他陡地忆起过来时披着的斗篷被落在了徐怀霜那里。
男人缩在院墙边垂着头,烦闷盯着这具于他来说较为单薄柔弱的身体。
回首忿忿瞪一眼身后的院墙,像是这样就能将锐利的目光化作千根万根刺,狠狠刺过厚重的砖石,落在某个人的身上。
这样的目光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瞪得兴起,再叫寒风在面上刮一刮,盘踞在舌尖的怒最终变为嗟叹,“算了算了算了,不生气,也不指望她发现我落了件斗篷给我送来,朱岳和任玄那俩傻子都够她忽悠的。”
说罢又蛮横踢一脚底下的碎石,“她哪里会记得给我送来!”
他话虽说得忿然,却还是鬼鬼祟祟躲去了将军府的侧门,静等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
彻底意识到徐怀霜当真不记得,又或说是与他一并出了屋子就没再进去瞧过一眼,总算是重重怄了口气,登时低喊了句小没良心,肚里揣着一团火离开了洄南巷。
这样的火裹挟着他一路走回护城河边,倒也不太觉着冷了。
正前头有几道声音在喧嚷,期间依稀有个怒音在喊:“这条街找遍了都没找着?家里养了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的?”
“走,八妹妹,回禀母亲去,叫所有人都出来找她!”
江修脚步倏顿,想着这话里的‘她’,想必是在说他了。
先前徐怀霜告诫的话仍在耳畔,“你若不守着些规矩,惹了是非,再要出门可就难了。”
江修鄙夷嗤笑,倘若他被关在徐家,铁了心肠要往外头来,便说是像今日这样,徐家又有几人能奈何得了他?
正打算狷狂往前行进几步,又蓦地停下。
他古怪拍一拍脑袋,与徐怀霜近在咫尺的对视却仍漂浮在脑海里,彼时她的眼神分明是有些害怕,为了替自己争取,却还敢硬撑着威胁他。
适逢行至拐角,即便隔得远,他也看见了徐之翊正领着徐意瞳往回走,一水的小厮婢女压着脑袋跟在后头,将这条路都压得寸步难行起来。
江修静静站在原地,单薄的裙被寒风刮得胡乱摆动。
大约是觉得徐怀霜的话仿若魔音绕耳,又或许是觉得这天儿实在太冷,这些下人是因着要出来找他才被迫在外头白白受冻。
这徐家的规矩又实在是多。
这些下人说不准也要受罚。
“我可没想连累其他人,”他陡地生出一丝忏悔之心,轻轻挪了挪僵硬的双脚,便喊道:“我在这里!”
前方打头的徐之翊听见这声脚步一顿,回首遥望过来,立时变了副凶狠挂相,叫下人在原地候着,带着徐意瞳气势汹汹跑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徐之翊摆出兄长的架子,很是生气地单手叉腰,另一只手腾出来戳一戳江修的肩,“我和八妹妹找了你大半个时辰,你可知道?”
江修撇撇唇,答道:“我......”
“你为何不带上妙青妙仪?方才还有刺客,你不要命了是么?”
徐意瞳蓦然打断他,瞧着比徐之翊更凶狠,肥软的两团腮肉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风吹的,“你......你不想出来就早些说!没人逼你出来!既然出来了又给家里惹麻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修本来暗自在心里咂摸好了借口,打算软声糊弄过去,被兄妹俩铺天盖地一顿吼,心里那股才摁下去的火又蹭地冒上来,再启声时嗓音竟还压过二人,“我寻方便去了!凶什么?没有下回了!”
二人被他嚷得一怔,徐意瞳瘪着唇噤声,重重将脑袋扭过去,徐之翊终于回神,目光将他上下扫量,暴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你敢这样凶你嫡亲的哥哥?你还是满满吗?”
江修冷哼一声,想说是个鸟蛋,又乜他一眼,“你长了眼睛自己会看。”
寒风肆虐,徐之翊拧着额心,始终找不到妹妹的那股恐慌感褪去后,总算发现妹妹的斗篷不见了。
立在原地暗翻几下眼皮,他斜眼窥着生闷气的八妹妹,撇着唇将身上那件斗篷脱下来,陡地盖在了江修脑袋上,“是,你亲哥我长了眼睛,看见你快冻死了!”
江修嫌弃拢着斗篷,想扔还给徐之翊,心念一转想着这是徐怀霜的身体,头先那股月事的疼便是受了寒气带来的,到底是勉为其难披着了。
徐意瞳不过才十岁,气性来得快消得也快,便生硬道:“你们是傻子么?站在这风口白白吹风,要吹你们吹,我不陪了!”
言讫她一甩披风往回走,徐之翊讪讪摸鼻,暗自瞪一眼江修,“你今日实在是有些反常,你这一跑,叫一大家的长辈和姊妹担心你,犯了十几年来没犯的错,这事哥哥有经验,你待会什么都别说,先给母亲和伯母们认错,任凭她们说什么,你只管说以后不会了,明白么?”
江修挑起眉来瞧他。
徐怀霜倒没说错,她这哥哥虽吊儿郎当,却是个对妹妹还不错的,至于鼓着脸冲在前头的妹妹么,也是个表里不一的性子。
思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