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很中听就是了。
不管他是真的知错了还是假的知错了,一回到自己的院中,云珠便摁着萧明章先坐进了浴桶里。
萧明章如今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原本好好的端方君子,发髻因为沾了水,溢出几缕碎发在他的鬓边,别有几分平日里不大常见的缭乱韵味。
云珠难得能见到这般的萧明章,于是摁下人之后,手中又执了一盏新添的烛火,趁着新鲜,想要多看两眼。
却不想,她手捧着烛火,刚靠近萧明章,便见到转过身的萧明章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突兀的伤痕。
那是一道很长很长的红痕,就挂在萧明章左侧的脸颊上,适才背对着夕阳一路走来,她竟都没发现。
“萧明章!”云珠一手掌着烛火,一手俯下去捧起萧明章的脸,指腹抚摸着红痕,问,“你这道疤痕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云珠的眼睛。
萧明章面对着云珠,有些无奈。
他早已猜测到,今日的这道鞭痕,想要瞒过母妃容易,但想要瞒过云珠这个枕边人,几乎是不可能。
不怕她发现,却怕她担心。
幸好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
只听他语气尽量稀松平常道:“在水下的时候,碰到落入水中的枯枝了。”
这是水下的树枝划的?
云珠有些狐疑,觉得树枝应当不至于划出如此之深的一道划痕。
但不是树枝,还能是什么呢?
云珠是草原上的公主,其实萧明章不说这伤痕是树枝划的话,她会怀疑这是鞭子打的。
她们西域同中原不同,鞭刑相较于中原的各种刑法而言,是最为常见的一种,云珠从小到大,见过很多鞭子在人体身上留下的痕迹,在脸颊上的,便和萧明章这道疤痕差不多。
但鞭子……似乎更不可能。
笑话,这可是在云州,是桓王府的地盘,萧明章是桓王府的世子,试问整个云州城,除了桓王,还有什么人敢在他的脸上动鞭子的?
既然他说是树枝划的,那便是树枝划的吧。
云珠思来想去,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答案,便只能先同萧明章问道:“那你这道疤痕可有涂过药膏了?疼不疼?要不我给你拿药膏去?”
她说着便要走。
萧明章眼明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腕,道:“涂过了。”
云珠这才停留在了原地。
她仍是一手执着烛火,回首盯着萧明章,不过片刻,目光便又往下移,落在了他脸颊的伤痕上。
萧明章额头有些疼。
他看得出云珠眼中的关心与担忧。
他不动声色地将双手都覆在她的那只手上,夺走她手中的烛火,叫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身边,道:“没事,不怎么疼,我自小习武,受的伤比这个可厉害多了。”
“那能一样嘛。”云珠小声嘀咕着。
萧明章便浅浅地勾了下唇角。
“如何不一样呢?”他反问。
“……”云珠便道,“你少时受的伤是为了学习,是为了自己日后能够更加地强大,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但这可不是,这是意外,如何能相提并论?”
“那照这么说,若是你少时见到我受伤,便不会似今日这般关心我,也不会似今日这般心疼我了?是吗?”
嗯?她何时有这等意思?
云珠完全不懂,萧明章是如何会将这种前后因果联系在一起的。
她想辩论,但转念一想,萧明章总是如此,很有一套自己的诡辩逻辑,她用中原话和他讲道理,左右都是讲不过他的,她便又不和他辩论了。
“我才没有关心你……”
她只是嘴硬着,伸手探了下水温,见水还凑合,便催促萧明章快些将头发和身体都清洗干净。
如今天已经入了秋,河水冰凉 ,不尽早处理干净,是会着凉的。
这方面萧明章倒是听她的话。
“不是和我一起洗?”只是萧明章拉着云珠的手,见她有要走的意思,十分平静地又问。
“嗯?”云珠又不知,自己何时有这等暗示。
“以为你陪我进了净室,便是在与我暗示。”
“……”
他的话实在理直气壮。
云珠不明白了,为何每次她想听萧明章说话的时候他不说,不想他说话的时候,他总能说这么多她不想听的话?
她气不过,往萧明章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萧明章不以为耻,甚至在胳膊被云珠掐住的一瞬间,越发攥紧了她的手,从嘴角泄出了一丝轻笑。
云珠这回终于是听明白了他的嘲弄。
她边臊红着脸,边将准备好的衣裳全都砸到萧明章脸上,而后夺步出了净室。
呸!
萧明章想骗她伺候他沐浴,她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