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捻动佛珠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无声地捻过一颗又一颗冰凉的珠子。
沙…沙…沙…
骰子的棱角,深深嵌入孩童柔嫩的掌心,几乎要割破皮肤。那森白的骨色,衬着掌心血点的暗红,在昏暗中构成一幅残酷而诡异的画面。
十年光阴,在赌城“天阙阁”这座庞然巨兽的阴影里,被压缩成无数个血与骰子交织的瞬间。
花痴开的世界,只剩下夜郎七书房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以及门后那间空旷冰冷的黑石练功室。起初是蒲团,后来是冰冷坚硬的黑石地面本身,成为他打坐的唯一依凭。
第一次被强行按在蒲团上时,小小的身体根本无法理解何为“静心”,何为“凝神”。夜郎七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穿他混沌的意识:“听。”&bp;听什么?除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花痴开什么都听不见。长时间的枯坐带来的是骨骼的僵硬和针刺般的麻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烦躁,像无数蚂蚁在血管里啃噬。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滴落在黑石上,瞬间变得冰凉。当他因疲惫和痛苦控制不住地扭动身体时,一枚冰冷的牛骨骰子会精准地击打在他最敏感的关节或穴位上,力道不大,却足以让那钻心的酸麻瞬间炸开,痛得他浑身抽搐,瞬间僵直。夜郎七从不解释,只是在他每一次因剧痛而本能地绷紧身体、暂时忘却烦躁的瞬间,冷冷重复那一个字:“听。”
听什么呢?花痴开在漫长而痛苦的煎熬中,开始捕捉。听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细微声响,听心脏搏动时肌肉挤压血液的沉闷鼓点,听肺部扩张收缩带起的微弱气流。这声音起初模糊遥远,后来在无边的死寂和持续的痛苦逼迫下,竟真的渐渐清晰起来,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源。再后来,夜郎七的要求变得更加匪夷所思。他将一枚骰子放在花痴开瘦弱的胸口,命令他“听骰子”。冰冷的骨块隔着薄薄的皮肤,紧贴着胸骨。花痴开必须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方寸之地,去捕捉骰子棱角与皮肉接触最细微的触感,去“听”它那死物内部是否真的存在某种“脉动”。这近乎荒谬的要求带来的只有更深的挫败和夜郎七毫不留情的骰子击打。然而,不知从哪一天起,当汗水再次模糊视线、剧痛席卷全身时,花痴开紧闭的双眼仿佛穿透了皮肉,真的“看”到了那枚骰子。不是形状,而是一种冰冷的、沉寂的“质”。他仿佛能触摸到牛骨内部那种致密、微带孔隙的纹理,能“听”到它与自己滚烫血液接触时那微不可查的温差变化。一种奇异的、冰冷的联系,在无数次痛苦的捶打中,悄然建立。
“静”关稍过,“动”关便是炼狱。
黑石练功室的门窗会在某个时刻被无声打开。进来的不是风,而是嗡鸣。一群被特殊药水激怒的毒蜂,尾部闪烁着幽蓝的寒光,如同来自地狱的针雨,狂暴地扑向石室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花痴开的武器,只有三枚牛骨骰子。起初是绝望的奔逃和徒劳的挥舞,毒针毫不留情地刺入皮肉,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和迅速肿胀的麻木。夜郎七冷漠的声音穿透蜂群的嗡鸣:“看清!不是用手,是用‘它’!”&bp;他指向花痴开掌心的骰子。花痴开在剧痛和死亡的恐惧中,将全部精神疯狂地灌注进那枚小小的骨块。世界在高速旋转的蜂影中模糊、扭曲,唯有那枚骰子在他意念的强行聚焦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托住,在掌心微微震颤。他猛地甩出!骰子歪歪斜斜地飞向一只毒蜂,却在触及前无力地坠落。迎接他的是更多毒针。无数次失败,无数次被蜇得浑身肿胀、意识模糊。肿胀的眼皮只剩下一条缝隙,视线里只有疯狂舞动的幽蓝光点和掌心那枚冰冷的、仿佛在嘲笑他的骰子。就在一次几乎窒息的剧痛中,求生的本能混合着十年枯坐磨出的那点冰冷心神,骤然爆发。他没有看那只迎面扑来的最大毒蜂,所有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死死缠绕在掌中骰子上,感知着它最细微的重心变化,感受着空气流过棱角的微弱阻力。手腕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异常精准的角度一抖,骰子化作一道森白的残影。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硬物刺穿甲壳的脆响。
那只气势最凶的毒蜂,被骰子一角精准地贯穿了头颅,幽蓝的微光瞬间熄灭,尸体带着那枚骰子一起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花痴开浑身是汗,肿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只死蜂和嵌在它头骨里的骰子。一种冰冷彻骨的战栗,混合着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掌控感,第一次,沿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
书房角落那座巨大的鎏金西洋自鸣钟,钟摆不知疲倦地切割着时光。花痴开的身量在无声的残酷中悄然抽长。单薄的夏衫换成厚重的冬袍,又褪去,周而复始。他沉默地吞咽着夜郎七命人送来的、永远寡淡无味的食物,如同咀嚼蜡块。夜郎七的书案上,永远摊开着一卷书,封面是三个浓墨重彩、力透纸背的古篆——《断指经》。花痴开的目光无数次扫过那三个字,如同扫过一件寻常摆设。夜郎七捻着佛珠,偶尔会抬眼看他练功,目光深不可测,却从未对那书卷有过只言片语的解释。花痴开也从不问。他们之间极少有真正的交谈。命令,执行;失败,惩罚;再命令,再执行…这就是全部。只有在花痴开筋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