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凤吼得嗓音都哑了,伴随着“砰砰”的捶打声和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纺织厂,他们把你开除了,说你……说你有传染病,天杀的诬告啊。”
“妈……妈你别这样……别砸了……”是霍铅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彻底的崩溃和恐惧,“通知……通知都下来了……厂保卫科……直接来家里说的……说证据确凿……永不录用……还说要追究责任……妈,怎么办啊?”
“追究个屁,就是有人害我们,黑心烂肺的。”王金凤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霍小静,肯定是那个小贱蹄子,她攀上高枝了,看不得我们好。”
墙外阴影里,霍小静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冰冷的嘲弄。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可能,她哪有那个本事,她就是个扫把星,瘟神,克死亲妈的货。”
王金凤立刻又歇斯底里地否定了自己,声音更加疯狂,伴随着更响的摔砸声,
“挨千刀的举报鬼,别让我知道是谁,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扔去喂狗啊!我的钱,我攒了多久的钱给你打点的啊,全完了,全完了。”
霍小静安静地站在石磨的阴影里,听着墙内的混乱哭喊。
王金凤每一声恶毒的诅咒,霍铅每一句绝望的呜咽,每一次摔砸家当的破碎声,都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前世那个蜷缩在冰冷街头,呕尽最后一口血的自己身上。
痛吗?痛彻心扉。恨吗?恨入骨髓。
但这痛和恨,此刻都化作了燃油,在她心底那名为复仇的熔炉里熊熊燃烧。
这才仅仅是第一把火。
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寒光收敛,只剩下属于周家娇养儿媳的平静。
她不再停留,拎着装着新书的纸袋,转身离开。
阳光重新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在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她步履轻快地走向巷子另一端那扇朱漆大门,花木扶疏的周家小院。
身后,王金凤那嘶哑变调的哭骂,还在巷子里绝望地回荡,如同败犬最无力的哀鸣:
“哪个杀千刀的坏我儿前程,你不得好死,我的铅子啊……呜呜呜……”
霍小静推开周家温暖明亮的院门,迎接她的是周母带着笑意的嗔怪:
“小静回来啦?快进来,妈刚洗了你爱吃的葡萄。”
周父正在给已经长出筷子高的剑兰浇水,这剑兰就是土里埋着周云海衣服纽扣的那盆植物,现在是全家的宝贝。
当然,周家父母并不知道白皮书的事情,也不知道这盆剑兰的生命力关乎着周云海的生死,他们只不过爱屋及乌,知道霍小静平时最宝贝这盆花。
霍小静和婆母说说笑笑的进了厨房,她洗干净手,把买来的菜装盘,然后又炒了一盘荠菜。
周家父母大多数时候都在单位吃,只不过自从霍小静嫁过来后,她们一日三餐都会往家跑,除非真忙不过来,就通知勤务兵到家里给霍小静单独做一份,生怕饿着他们的宝贝儿媳妇儿。
见霍小静买了红烧肉回来,李素娟赶紧笑着夸她:“乖儿媳,你咋知道你妈我爱吃红烧肉的?”说着先夹起一筷子喂给霍小静:“妈心疼你最近瘦了,一会儿你可要多吃点儿。”
“知道了,妈。”霍小静端起盘子往餐桌上摆,朝窗外侍弄花草的周父问道:“爸,西南那边有消息了吗?”
周振华在院子里打了水洗手,忙从衣兜里掏出今天收到的电报隔着窗户递给霍小静:“我那个老战友在帮忙收购三七,只不过要咱们亲自去一趟。”
李素娟摆好筷子,朝周振华笑道:“西南边城那么远,咱们小静就别去了,我让萧九和耀文耀武帮忙去一趟就成,”她亲自给丈夫倒了一杯白酒:“先吃饭,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火烧肉,小静给你买的。”
周振华点点头,眼角含笑,也给妻子倒了一杯白酒:“今儿高兴,你也喝,咱小静不喝酒,喝可乐。”
可乐是周振华托人从港城弄来的,仅仅只是因为霍小静路过国营商店时多看了几眼可乐的女明星拿着可乐瓶的海报。
其实当时,霍小静只是想起上一世为了一瓶可乐,后妈拿烟头烫她手臂的事。
一家三口正吃着饭,突然大门别人粗暴的敲响:
“霍小静,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王金凤在外面砸门,嗓门大得整条巷子都听得见。刚才她的儿子霍铅被医疗队强制拉去隔离治疗去了,她就是看不惯霍小静还能在周家这么安逸地享福。
霍小静知道婆母心脏不太好,于是想出去阻止王金凤泼辣粗暴的举动。
周父示意霍小静坐下,他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和你妈在屋里待着,你后妈恐怕是因为你弟弟丢了工作的事。”
门外聚集了一大群街坊邻居,特别是赵大嘴,闻着味儿就来了,见王金凤这泼辣货连周家都敢这样招惹,立刻站出来拱火:“哟,大妹子,你就是霍小静她娘家妈?”
王金凤趁机哭诉:“是啊,我从小好吃好喝的把静妹子拉扯大,没想到她嫁了人就连爸妈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