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那一句“不对劲”,让现场气氛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这个突然闯出来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油头粉面的富二代,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林渊这一身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的地摊货,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鄙夷。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穷小子。怎么?想出风头想疯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手里的这是什么宝贝吗?你算个什么东西?毛长齐了没有,也配在这里评价我的东西?”
他的话语刻薄,带着傲慢,根本没把林渊放在眼里。
旁边珍宝阁的掌柜,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也立刻变了脸色。他快步走上前来,对着林渊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满脸不耐烦。
“去去去!哪来的野小子,在这儿捣乱!这里的东西是你这种人能看得懂的吗?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做生意,赶紧滚蛋!”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推林渊。
就在这时,赵学文那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
赵老缓缓抬起手,拦住了那个山羊胡掌柜,也制止了那个富二代接下来更加难听的咒骂。
他的目光,没有理会那两人,而是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林渊的身上。
他的眼神里,带着好奇、审视与考量。
“哦?小友,你说说看。”赵老的声音很平静,“你说它不对劲,那你说说,是哪里不对劲?”
赵老这一开口,等于是给了林渊一个说话的平台。
那富二代和掌柜的脸色都变了变,但碍于赵老的面子,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用一种带着敌意的眼神,冷冷地盯着林渊,等着看他怎么出丑。
周围的看客们,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他们也想听听,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到底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林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迎着赵老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那件“宋代官窑笔洗”的面前。
他甚至没有上手去摸,只是看了一眼后说道:
“其一,釉光不对。”
“真正的宋代官窑,釉质肥厚,光泽内敛,行话叫‘酥光’,光是从釉里透出来的,温润如玉。而您看这件,”林渊伸出手指,隔空指着那笔洗的釉面,“它的光太亮了,而且浮于表面,像是刷了一层油。我虽然眼拙,但也知道,这是用强酸药水浸泡腐蚀后,再上过蜡的‘假光’,俗称‘贼光’。”
他这番话说出来,不光是那个富二代愣住了,就连旁边一些自诩为行家的看客,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因为林渊说的这些“酥光”“贼光”的行话,确实是圈子里评论瓷器釉光的术语。这小子,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赵学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彩,他点了点头,示意林渊继续说下去。
“其二,开片不对。”
林渊的声音继续响起。
“宋代官窑的开片,讲究的是自然天成,大小片相间,错落有致,纹路清晰而深沉,有‘金丝铁线’之美。可您再看这件,它的开片,太过均匀和规整了,每一条裂纹的粗细、长短都相差无几。这不像是经过千年岁月沉淀自然开裂的,倒像是……”
林渊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倒像是用高温速冷的技术,在短时间内催生出来的。这种开片,有形无神,死气沉沉的,是现代仿品最典型的特征之一。”
“你放屁!”
那富二代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林渊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懂个屁!这叫品相完美!你个土包子,见过好东西吗?”
林渊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继续对着赵老说道: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声音不对。”
他转头看向那个山羊胡掌柜,平静地说道:“老板,能否借你的指甲一用?”
那掌柜的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不用了。”赵学文似乎明白了林渊想做什么,他伸出自己戴着手套的手,用指甲,在那笔洗的口沿处,轻轻地弹了一下。
“铛……”
一声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短促,发闷,像是敲在了一块瓦片上。
赵学文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彻底沉了下去。
而林渊,则是在此刻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赵老,您也听到了。真品官窑,胎土用的是含铁量极高的紫金土,胎体坚致,叩之其声清脆如磬。而这件东西,声音发闷,说明它的胎土密度和配方,根本就不对。这是用现代的瓷土混合了化学材料烧制的,所以才会发出这种沉闷的‘瓦声’。”
林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但他说的这三点,层层递进,有理有据,每一条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那件“天价”笔洗上,也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富二代和珍宝阁掌柜的脸上。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渊这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分析给镇住了。
这哪里是一个不懂行的毛头小子?这分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