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描了一遍,“跟我读,手——”
“手——!”孩子们齐声跟读。
“手能做什么?”舒染启发着,做出各种动作,“能拿东西,能吃饭,能写字,能劳动……”
“能放羊!”石头抢着说。
“能捡柴火!”栓柱接口。
“能帮妈妈抱弟弟!”春草小声补充。
“对!说得太好了!”舒染连连点头,拿起一块新的石灰块,“现在,我们不光要认,还要学着画一画!每个人拿一块小石灰,在你们面前的土坯上,照着老师写的,画一个‘手’字!就像画画一样,看谁画得最像!”
她把几块捡来的小石灰块分发下去。
孩子们立刻兴奋起来,纷纷趴在土坯上,撅着屁股,捏着石灰块,开始他们的创作。
棚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刮擦声和议论声。
“哎呀,我的歪了!”
“看我画的!像不像?”
“铁蛋,你别抢我的地方!”
舒染走下讲台,在孩子们中间巡视指导。
“石头,这一横要写平……”
“春草,竖要直……”
“小丫,这个撇要斜一点,对,就这样……”
她走到阿依曼身边。小女孩蹲在地上,面前那块灰扑扑的土坯还是一片空白。
她捏着舒染给的小石灰块,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无措,惊恐地抬头看着舒染。
舒染心头一软,蹲下身,轻轻握住阿依曼的小手,带着她,在土坯上一笔一划地移动。
“这是横……”舒染用简单的汉语说,同时比划着,“横,平的。”
阿依曼似懂非懂,但能感觉到老师手心的温度,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顺从地跟着舒染的力道移动。
“这是竖……竖,直的。”舒染继续引导。
一个歪歪扭扭的“手”字,慢慢在土坯表面出现。
阿依曼看着那个由自己亲手写出来的字,先是惊讶,接着是满眼喜悦。
她甚至忘了哥哥的警告,伸出食指,沿着那白色的字描摹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着舒染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舒染笑着摸了摸阿依曼的头。
“别碰她!”
阿迪力猛地冲了过来。他听不懂舒染的话,更看不懂那些符号,他只看到那个汉族老师紧紧抓着自己妹妹的手,在脏兮兮的土块上画着莫名其妙的东西,最后居然摸妹妹的头!
他狠狠一把推开舒染。
舒染惊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撞在土坯垒成的讲台角上,钝痛从后背传来,让她眼前发黑。
阿迪力还不解气,又飞起一脚,踹在阿依曼面前那块刚刚写上字的土坯上。
“哐当!”
土坯被踹得向后滑动,撞在另一块土坯上,两块课桌轰然倒塌,碎裂的土块和扬起的灰尘弥漫开来。
小丫吓得放声大哭。铁蛋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虎子和大毛惊得跳起来。栓柱下意识地抱住了头。春草脸色煞白。
石头则怒目圆睁,猛地站起来指着阿迪力:“你干啥?!”
阿迪力毫不示弱,梗着脖子,用舒染听不懂的话,冲着石头愤怒地吼叫着,拳头捏得死紧,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打架。
小小的教室混乱一片。哭声、喊声、听不懂的怒骂声、土块滚落声混杂在一起。
阿依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看着倒塌的课桌,又看看暴怒的哥哥,小嘴一扁,“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
棚子里的空气呛人。舒染捂着被撞痛的后腰,看着眼前这失控的场面,心沉到了谷底。
所有精心准备的教案,所有美好的期许,都在这一刻被摔得粉碎。
“都别动!”舒染强忍着疼痛,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这一声总算暂时镇住了混乱。孩子们都停了下来看着她,连阿迪力也暂时停止了吼叫,警惕地盯着她。
“石头!”舒染点名,语气严厉,“带着大家,把这些土坯扶起来,搬到墙边去!动作轻点!栓柱,你照顾一下小丫和铁蛋!”
石头愣了一下,立刻应声:“是!”
他招呼虎子和大毛:“虎子、大毛,跟我来!”三个大点的男孩开始动手搬动倒塌的土坯。
栓柱也赶紧去拉坐在地上哭的小丫和吓懵的铁蛋。
舒染则快步走到还在抽泣的阿依曼面前,蹲下身,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泪水和灰尘。
“阿依曼乖,不怕,没事了。”她的声音轻柔,安抚着阿依曼。
阿依曼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小声的抽噎,大眼睛里还蓄着泪水,但看着舒染温和的眼神,眼中的惊恐慢慢褪去。
舒染这才转向阿迪力。男孩依旧眼神凶狠,胸膛剧烈起伏。
她站起身,平静地直视着他。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阿依曼,最后指向门板上那个“手”字,一字一顿,用最简单汉语慢慢说:“老师。教阿依曼。画手。不是坏。是好。”她努力想表达善意。
阿迪力凶狠地瞪着舒染,他猛地扭开头,不再看舒染,也不看妹妹,只是死死盯着棚子外面。
棚子里只剩下孩子们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