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了额头的真丝头巾,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舒染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她不敢停,怕一停下就再也举不起镐头。
尘土呛得她不住咳嗽,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戈壁上的鱼,正在被盐碱腌透烤干。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毒辣的日头在缓慢移动。
就在舒染的意识开始因高温、脱力和疼痛而有些飘忽时,一声变了调的叫喊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壮!大壮你怎么了?!”
舒染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几米开外,李大壮手里的十字镐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面朝下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壮!”
“快来人啊!大壮晕倒了!”
附近几个汉子扔下工具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想把他翻过来,一片慌乱。有人掐他的人中,有人拍他的脸,一片混乱。
李大壮脸色紫红,嘴唇干裂发白,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喘息声,胸膛剧烈起伏,四肢抽搐着。
热射病,会死人的!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让舒染立刻想到这个。
王排长吼着冲过去:“快!抬到阴凉地去!”
众周围的汉子迟疑地说:“排长,这周围连个树都没有……”
王排长声音都变了调,“把他抬到渠沿上面那个拖拉机的阴凉里去!快啊!”他急得直跺脚。
人群更加混乱,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李大壮抬过去。
舒染心头一紧,扔掉镐头冲了过去。她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让开!让我看看!”
挤到近前,只见李大壮被翻了过来,还是在不住地抽搐。
就是重度中暑!舒染猛地扯下头上那条真丝头巾。
“水!谁还有凉水?快!”她急切地喊道。
旁边一个汉子慌忙递过来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里面还剩小半壶茶水,被太阳晒得温热。
舒染看也不看,一把抢过,拔开塞子,毫不犹豫地将里面小半壶浑浊的水全泼在真丝头巾上。布巾瞬间吸饱了水。她飞快地将湿透的头巾撕成几块。
她跪在地上,一把撕开李大壮汗湿破烂的衣襟,露出汗津津的胸膛和脖颈。
她将湿透的头巾迅速叠好,用力按压在李大壮滚烫的额头,又飞快地敷在他两侧颈动脉搏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目光急切地扫过围观的汉子们,“快给我盐!干净的盐!有没有?”
“盐?要盐干啥?”一个汉子懵了。
“快啊!”舒染眼睛都红了,“救人!给他补充盐分!”
王排长反应最快,猛地一拍大腿:“老蔫!你早上领的那包粗盐呢?拌饭那个!快拿来!”
一个干瘦的老职工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
舒染一把抓过,抖开油纸,里面是粗糙发黄的大盐粒。她捏起一小撮,撬开李大壮紧咬的牙关,将盐粒塞进他舌头底下。接着,她抓起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个水壶,里面是许君君给她调调制的盐水。
她拔掉塞子,凑到李大壮干裂的唇边,用壶嘴撬开缝隙,一点点地往里灌着盐水。
刚才还在哄笑嘲弄的汉子们,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娇小身影。渠坡上忙碌的女职工们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伸长了脖子看着舒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呃……嗬……”李大壮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了一些,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
“醒了!大壮醒了!”有人惊喜地喊道。
李大壮睁开眼,眼神涣散,但胸膛的起伏明显平缓了些,脸上的紫红也褪去了一点,显出虚弱的苍白。
他茫然地看着跪在眼前的舒染,又看看周围一张张紧张的脸。
舒染长出一口气,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栽倒。她强撑着,把盐水壶塞到旁边一个汉子手里:“慢点喂……等他缓过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