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上做检讨吧!”
她几乎是吼完最后几句话,带着一身戾气和嫉恨,头也不回地朝着女工宿舍的方向冲去,背影充满了失败者的虚张声势和狼狈。
舒染站在原地,看着周巧珍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并无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沉重。
原来根结在这里。一场因私心破灭而滋生的嫉恨。她知道,周巧珍的敌意不会因此消散,只会因为今日被彻底撕开伪装而更加变本加厉。
她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挑满一缸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半路摔倒或者根本挑不起来才是最可能的结果。但她不能不去。
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舒染没有直接去水井,而是脚步一转,走向连队中心那间供销社。售货员依旧懒洋洋的。舒染的目光快速扫过货架,落在角落里一个硬纸盒上。
“同志,麻烦拿包雪莲烟。”舒染说道。这是新疆本地的一种香烟,是连队里许多老烟枪的口粮。
售货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知青买烟做什么,但还是从盒子里拿出一包递给她。
舒染付了钱,将扁扁的烟盒小心地揣进裤兜里。万一真的挑不动或者出了岔子,遇到赶着驴车或马车的职工,这包烟或许能换来一句“顺路捎一桶”。
水井位于连部西侧约一公里外的一个低洼处,与其说是井,不如说是一个用石头简单垒砌,深挖下去的蓄水坑,有人也叫它涝坝。
那里汇集着从远处引来的渠水和一部分渗出的浅层地下水。井口边竖着两根木桩,上面架着一根被磨得光滑的扁担,那是公用的挑水工具。
舒染走到井边,放下自己带来的两只连队统一配发的柏木水桶。她先拿起挂在木桩上的公用木桶,比柏木桶轻便些,系上长长的麻绳,费力地摇动吱呀作响的木轱辘,将木桶缓缓放入水中。打满一桶水后,再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摇上来。
她把公用桶里的水倒进自己带来的柏木桶里。如此反复,足足打了四桶水,才勉强将两只柏木桶装到七八分满。这已经是她目前身体能承受的极限重量了。再满,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舒染拿起那根榆木扁担。扁担两头带着铁钩。她弯下腰,将铁钩分别挂住两只沉重水桶的提梁。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她的腰背吃痛了。她深吸一口气,膝盖微曲,腰腹和手臂同时发力,“嘿!”
水桶离地了,但那股几乎要将她脊椎压断的力道瞬间袭来。她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她强迫自己迈开第一步。
盐碱地并不平坦,布满了碎石和坑洼。沉重的木桶随着她的步伐剧烈晃荡,水花不断溅出,打湿了她的裤腿和鞋。
走出去不到五百米,腰背的疼痛让她几乎忍受不住,就在这时,脚下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
舒染身体猛地一歪,为了保持平衡,她下意识地扭动腰身想稳住水桶。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不是她的骨头,是左边那只柏木桶靠近底部的老旧竹篾箍崩断了。
桶壁失去了箍束,井水泼洒在盐碱地上,腾起一小片白雾,迅速渗入土里,只留下一大片湿痕。
柏木桶歪倒在一旁,桶壁裂开,彻底报废了。
舒染被巨大的惯性带得向前扑倒,右边的水桶也重重砸在地上,桶里的水又泼洒出去一小半。
她整个人跪趴在泥水里,她顾不得疼痛,满脑子都是:完了……水洒了,桶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