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里的阴云密布不同。
省检察院反贪局的气氛显得有些亢奋。
侯亮平拿着一份刚刚整理好的结案报告,脚步轻快地走向季昌明的办公室。
他特意理了理自己的领带。
完美。
自信,又不过分张扬。
他觉得自己就一个凯旋的将军,刚刚攻下了一座坚固的城池,正要去向最高统帅报捷,然后,顺理成章地领取属于自己的勋章。
这次他办的案子,一个处级干部,贪污数额不大,但手法隐蔽,牵扯的人员也不少。
他硬是凭着子韧劲,从一笔不起眼的账目里撕开了口子,顺藤摸瓜,最后把整个利益链条连根拔起。
干得漂亮,他自己都忍不住要为自己喝彩。
更重要的是,这案子是在赵援朝“失踪”引发的混乱中办结的。
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只有他侯亮平,不受干扰,专注本职,还拿下了硬骨头。
这叫什么?
这就叫定力,叫能力,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敲了敲门。
“进。”
季昌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透着压抑不住的疲惫。
侯亮平推门进去,脸上挂着精心准备好的笑容。
“季检,您在忙啊?我来跟您汇报一下南城开发区那个案子的进展。”
他将文件夹放在季昌明的办公桌上,特意把那张写着“案情重大突破”的封面页朝上。
他期待地看着季昌明。
然而,季昌明只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办公室里弥漫着焦躁的烟味。
他盯着桌上那份内部通报,上面关于“赵援朝”三个字的每一次出现,都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太阳穴上。
省委书记沙瑞金那番雷霆之怒的话语,至今还在他耳边回响。
什么光明峰项目,什么大风厂工人,这些都还是其次。
最要命的是沙书记那个可怕的推测——赵援朝的失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目的就是为了把汉东这潭水搅浑,看看底下到底藏着多少妖魔鬼怪。
一想到自己可能就坐在这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季昌明就觉得后背发凉。
侯亮平还在那里滔滔不绝。
“……这个案子的关键点在于,嫌疑人利用海外账户进行多次转账,手法非常专业。但是我发现,他太太的一次奢侈品消费记录,暴露了资金来源的漏洞。季检,您看,这就是典型的……”
“说完了吗?”
季昌明的声音不大,却一块冰,瞬间砸在了侯亮平的热情上。
侯亮平的邀功陈词戛然而止,他愣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见季昌明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欣赏,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不耐烦。
“就为这点事?”
季昌明拿起那份文件夹,随手翻了两页,然后“啪”地一声合上,扔到了一边。
“一个处级干部的案子,陈海也能办。这种事,以后让陈海来汇报就行了,不用事事都找到我这里来。”
什么叫“这点事”?
什么叫“陈海也能办”?
他精心准备的战果,在他眼里是攻城略地的功绩,到了季昌明这里,却成了不值一提的琐事。
那种被彻底轻视的感觉,比直接的批评还要伤人。
“季检,您说的是。主要是……我寻思着,也好久没跟您单独聊聊了。”
“最近工作太忙,都没顾得上。我爱人小艾还老念叨呢,说来到汉东这么久,都没机会正式拜访一下您和沙书记。”
“侯亮平!”
“你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
“拜访沙书记?你凭什么?就凭你办了个处级干部的案子?还是凭你老婆是钟小艾?”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赵援朝在汉东失踪了!一个现役军长!你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天可能要塌下来了!整个汉东的领导班子,从沙书记到达康书记,谁不是焦头烂额,如履薄冰?”
“你倒好!反贪局的侦查处长,不想着怎么替院里分忧,不想着怎么稳住局面,不想着去查查这背后有没有更大的案子,反而在这里琢磨着怎么钻营,怎么攀高枝,怎么为你个人的前途铺路?”
季昌明的每一句话,都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侯亮平的自尊心上。
不过,侯亮平没有听到其他的话,他只听到了现役军长失踪!
我的天,汉东捅娄子了。
季检,谁这么大的能量,能把军长给扣下!
侯亮平的话,瞬间让季昌明哑火了。
汉东省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窗外是熟悉的风景,一棵高大的雪松静静矗立,但在高育良眼里,那浓绿的针叶此刻却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他心头发慌。
他已经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十几分钟,名贵的波斯地毯被他厚实的皮鞋底踩得悄无声息,可他心里的脚步声却如同战鼓,擂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桌上的紫砂茶壶早就凉透了,他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