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一个箭步冲上去,捡起地上的电棍,重新对准赵援朝,“还南疆?还活埋?你他妈一个贪官,装什么特种兵!老陈,你怕个鸟!给我按住他!”
然而,陈海却没听见他的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怕,他是被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种眼神,那种坐姿,那种即便身陷囹圄也毫不动摇的气场。
他在省军区陪同季昌明检察长开会时,在主席台上,见过一次。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眼前这个人……
这个被侯亮平当成贪官,准备用电棍伺候的人……
一个让他想起来就浑身冰凉、几乎要停止呼吸的名字,从陈海的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他想喊,想告诉侯亮平,他们是不是抓错了,他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天都不能惹的人物!
可是,他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侯亮平,那个无知者无畏的“好女婿”,狞笑着,按下了电棍的开关。
“滋啦——”
蓝紫色的电弧,在棍子的顶端疯狂跳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侯亮平手中的电棍直接怼在了赵援朝的前胸上,顿时火花四射。
蓝紫色的电弧疯狂地舔舐着赵援朝的胸膛。
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臭氧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审讯室。
赵援朝的身体在审讯椅上剧烈地抽搐,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痉挛,额头上青筋暴起。
汗水混合着尘土,从他坚毅的脸庞滑落。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和求饶并没有出现。
在电流肆虐的痛苦中,赵援朝的喉咙深处,反而挤出一阵低沉而古怪的笑声。
那笑声嘶哑、断续,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
“好!好好好!真是好样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狠狠砸在侯亮平和陈海的心上。
侯亮平的手一抖,几乎没握住电棍。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荒谬感油然而生。
这他妈还是人吗?
被电成这样,不喊疼就算了,还在叫好?
赵援朝的身体随着电流的停止而猛地一松,重重地靠回椅背。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那件廉价的衬衫上,被电棍顶端烧灼出一个焦黑的破洞,边缘还冒着缕缕青烟。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凌乱的头发,直刺侯亮平。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在审视蝼蚁冰冷。
“我等着。”
赵援朝的嘴唇因为脱水而有些干裂,但吐出的字句却清晰无比,“我等着沙瑞金过来。我倒要让他亲眼看看,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汉东省反贪局!这就是他手底下的好兵!”
沙瑞金!
这个名字在陈海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完了。
彻底完了。
这个人,他竟然敢直呼省委书记的大名!
而且是以一种上级对下级,长辈对晚辈的口吻!
陈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想冲上去捂住赵援朝的嘴,更想捂住侯亮平的耳朵。
可是,他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侯亮平的理智,被这句“威胁”彻底点燃。
“你他妈还敢威胁我!”
侯亮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一个阶下囚,一个贪腐分子,竟然敢拿省委书记来压他?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你是真不见棺材不掉泪!”
侯亮平怒吼着,眼中的疯狂之色更盛。
他环顾四周,寻找着能加剧痛苦的工具,目光最后落在了墙角的水桶上。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陈海!”
陈海浑身一激灵,僵硬地看向他。
“给我去,打一盆水来!泼他身上!”
侯亮平狞笑着,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大闹天宫’!给我通通电,让他爽个够!”
“侯……侯处……”
陈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不……不能这样……会出人命的……”
湿漉漉的情况下,电棍的威力会被放大到极致。
那已经不是审讯了,那是谋杀!
“放你妈的屁!”
侯亮平一脚踹在旁边的桌腿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老子心里有数!他不是能扛吗?不是嘴硬吗?我今天就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快去!这是命令!”
命令。
这两个字死死地箍住了陈海的意志。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侯亮平,又看了一眼审讯椅上那个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
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将他彻底吞噬。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
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