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反贪局,去看看侯亮平闯了多大的祸!”
沙瑞金的脚步又快又沉。
皮鞋敲击着省委大楼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身后紧紧跟随的几人心上。
高育良、季昌明、何黎明,三位在汉东省举足轻重的人物,紧紧的跟随在沙瑞金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高育良还算沉得住气,只是脸色凝重,眼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
而政法委副书记何黎明,早已是六神无主,跑动间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最不堪的莫过于季昌明。
他那张一向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冷汗浸透了衬衫的领子,黏糊糊地贴在脖子上。
汉东即将爆发一场摧毁一切的风暴。
几人快步走出大楼,一辆黑色的考斯特专车早已静候在台阶下。
司机见状,连忙拉开车门。
沙瑞金一言不发,弯腰上车,重重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高育良紧随其后,坐在了沙瑞金的斜对面。
何黎明和季昌明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车,在最后排找了位置坐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考斯特平稳地启动,随即猛地提速,风驰电掣般汇入车流,朝着反贪局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光影在沙瑞金那张铁青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始终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窗外。
但车内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他那压抑的怒火正在不断积蓄,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终于,在车辆驶过一个路口时,沙瑞金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像两把刀子,直直地插向后排的季昌明。
“季昌明。”
他的声音不高,却阴冷得能让车里的空气结冰。
季昌明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侯亮平,”
沙瑞金的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闯了这么大的祸,你这个省检察院检察长,难辞其咎!”
“书记……我……我……”
“你什么?”
沙瑞金的音量陡然拔高,像一声炸雷在狭小的空间里轰然响起。
“你是想说你不知道?还是想说他没跟你汇报?”
“你这个检察长是怎么当的?!反贪局是你的下属单位,一个侦查处长,敢绕开你,直接抓捕一个身份不明的‘大人物’,你竟然毫不知情?!”
“这是失职!是渎职!季昌明,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怎么跟全省人民交代!”
冰冷的汗珠从季昌明的额头滚落。
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此时都是苍白的。
沙瑞金要的不是解释,而是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而他,就是那个最合适的对象。
总要给上面一个交代。
“书记,我检讨,是我的问题,是我监管不力……”
“我……我立刻让侯亮平放人!我亲自去赔罪!”
“放人?赔罪?”
沙瑞金怒极反笑。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抓了,再放了,说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他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季昌明,那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知道你那个好兵抓的是谁吗?20军的军长将军!赵援朝!你赔罪?你赔得起吗?!”
“轰!”
季昌明的脑子里引爆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季昌明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从座位上栽下去。
沙瑞金要抛弃他。
弃车保帅!
难道,他不打算处置侯亮平?
侯亮平这已经不是把天捅了窟窿,这是把他捅了一个窟窿!
……
与此同时,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被军人看守的办公室里,侯亮平,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那个曾经让他意气风发,自以为抓住了惊天大案的审讯室,此刻在他脑海里变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赵援朝!
当他通过特殊渠道,最终核实到那个被他扣押了两天,并且用尽了各种审讯手段的“老东西”的真实身份时,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那不是什么隐藏在汉东的**分子,不是什么商业巨鳄。
而是现役中将,20军的军长,那个在军界拥有赫赫威名,甚至连妻子钟小艾都奉为偶像的传奇人物,鹰派将军——赵援朝!
冷汗,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引以为傲的自信和果决,在“赵援朝”这三个字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不是抓了一条大鱼,他是用鱼叉戳了一头沉睡的史前巨鲨!
他完了。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中叫嚣。
这已经不是仕途尽毁的问题了,这是足以引发一场巨大政治地震的滔天大祸!
他侯亮平,一个区区的反贪局局长,竟然私自扣押了一位手握重兵的集团军军长!